東洪縣縣委書記李泰峰坐在辦公室裡,辦公桌後的書架擺滿了各類書籍與文件。當我興致勃勃地向他闡述關於水庫的作用時,他原本專注傾聽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詫異,說了句:這多少有點“耍流氓”啊。
我見狀,趕忙挺直腰板,慢慢說道:“泰峰書記,要說耍流氓,那光明區可早就搶了先。您瞧瞧,放眼全市乃至全省,哪個地方修路不是各顧各的,所謂‘各掃門前雪’嘛。可怎麼偏偏到了咱們東洪和光明區這兒,畫風就變了呢?咱們咋就得給他們提供‘全方位服務’,無條件地為他們修路基,這實在不合理!”
李泰峰聽完,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鋼筆,輕輕插進筆帽,隨後又熟練地通過上衣口袋那窄窄的縫隙,將鋼筆穩穩地插了進去。這一係列動作做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朝陽啊,你可能對光明區的特殊地位了解得還不夠透徹。光明區作為市委、市政府的駐地,那可是咱們東原的核心區域,說是東原首府也不為過。正因如此,它在各方麵都有些特殊待遇,自然就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你想想,與光明區接壤的這幾個縣,哪個不想把公路修到那兒去?但光明區的資源和精力有限,不可能同時修好幾條路,這就涉及到一個時間先後的排序問題。要是咱們想讓光明區優先把路修到咱們東洪,那就隻能等。你也清楚,當前東洪的交通狀況,那可是製約發展的最大短板。要是一直等下去,這時間根本沒法確定。所以,我當時才權衡利弊,決定同意了這個看似不合理的想法。再者說,你看看光明區的區委書記劉乾坤,人家還兼任著市政府黨組成員,在市裡的話語權可不一般呐。”
我一聽,馬上接過話茬,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服氣:“市政府黨組成員又怎樣,不還是正處級乾部嘛。泰峰書記,您可不一樣,您可是市人大常委會的副主任,實打實的副廳級乾部。這級彆上,您就壓他一頭啊。”
李泰峰笑了笑,輕輕擺了擺手,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朝陽啊,你在單位也摸爬滾打這麼久了,有時候可不能僅僅隻看級彆。我這個人大副主任,說白了,是為退休做過渡的。現在人大的那些會議,我都很少去參加,基本就是個二線乾部,沒啥實際權力。而市政府黨組成員就不同了,他們能參加市政府常務會議,在很多關鍵決策上都有發言權,能實實在在地影響政策走向。”
我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語氣誠懇地說道:“泰峰書記,您這個觀點我實在不敢苟同。市人大作為權力機關,肩負著監督政府的重要職責,這可是憲法賦予的權力。您就看看在東原召開的各類會議上,九縣二區的領導乾部排座次,您可是穩穩地排在第一位。從這個層麵來講,您就是當之無愧的市領導啊。劉乾坤書記要是想見您一麵,按規矩都得提前預約,見麵之後,那叫做彙報。”
泰峰書記聽完,原本微微佝僂的腰杆不自覺地挺得筆直,臉上瞬間多了兩分驕傲的神情,同時又帶著一絲詫異,忍不住問道:“什麼?照你這麼說,我也能算作市領導了?”
我連忙點頭,加重語氣說道:“唉,那可不,如假包換啊,泰峰書記。人有時候就得自己給自己鼓勁,自己調節心態。您在東原的地位舉足輕重,就是我們東洪最大的政治底牌。就拿這水庫的事兒來說,要是沒有您出麵協調各方關係,靠我這項目根本就啟動不了。”
李泰峰聽後,爽朗地大笑起來,聲音在辦公室裡回蕩:“哎呀,雖說我這個副廳級沒啥實權,但不管怎麼說,這級彆是實打實的。好,就按你說的,咱們和光明區約個時間,好好談談。”
我趕忙擺手,神色堅定地說道:“泰峰書記,沒必要主動去找他們,那樣咱們就太被動了。現在這個形勢,咱們得化被動為主動。”
李泰峰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追問道:“化被動為主動?這具體該怎麼操作,你詳細給我講講,我聽聽你的想法。”
我立刻起身,走到掛在牆上的大幅東洪地圖前,手指精準地落在東洪與光明區交界的地方,說道:“泰峰書記,您看,就是這個位置。咱們可以先從東洪這邊開始修路,就從這裡起步,逐步朝著縣城方向推進。等工程有了一定的進展,咱們就把市委領導請過來實地考察,讓他們親眼看看咱們修路的決心和實際行動。到時候一對比,咱們這邊熱火朝天地動工,光明區那邊卻還是斷頭路,形成鮮明反差。咱們不用直接去找光明區施壓,通過領導把壓力傳導下去,效果說不定更好。”
李泰峰聽完,原本放鬆的身體又重新坐直,眼神緊緊地盯著地圖上我所指的位置,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他微微皺眉,緩緩說道:“朝陽同誌,路還能這麼修?這法子雖然巧妙,但會不會把光明區逼得太緊,把關係搞僵了呀?”
我馬上又伸手指向平水河,提高音量說道:“泰峰書記,您再看看平水河的情況。咱們東洪處在平水河的上遊,每年汛期,咱們可是在為光明區扛著洪水,保護他們的安全。我專門去平水河實地考察了,春耕春灌這麼關鍵的時節,平水河的水就這麼白白地流向了光明區,咱們可從來沒找他們要過一分錢水費,這已經仁至義儘了。他們在修路這件事上,也該為咱們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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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李泰峰微微點頭,神色中多了幾分底氣。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朝陽同誌啊,你這同誌,腦瓜子確實靈活,還是有些辦法的。行,那就按你說的,我們先試試看。”
我心裡明白,和光明區談判,手裡必須得有過硬的籌碼才行。要是僅僅靠口頭勸說,讓光明區自行發動光明區的勞力修光明區境內的路基,劉乾坤肯定不會輕易信服。於是,我馬上說道:“泰峰書記,這時間也不差這兩天。我有個想法,我跑一趟市水利局,也讓他們看看平水河,出具一些專業的報告和意見。有了市水利局的背書,咱們在談判桌上也更有底氣。”
我接著又補充道:“泰峰書記,您看,您是副廳級乾部,水利局是正縣級單位。這種前期跑腿溝通的活兒,肯定我先來。我要是協調不下來,到時候再勞您大駕,親自出麵和水利局的同誌深入交流,您覺得怎麼樣?”
李泰峰聽到這裡,不禁微微歎氣,感慨起來:“朝陽同誌啊,你有所不知,在東洪,如今形成了一些不太好的工作習慣。很多工作非得我親自安排、親自部署,底下那幾個同誌才會動起來啊,工作上缺乏主動性。你剛來就能主動思考,積極謀劃工作,這很好啊。要是東洪的乾部都能像你一樣,積極主動地落實各項工作,我也不至於愁得頭發都白了。”
說完水利工程的事情之後,辦公室裡的氣氛更加輕鬆了一些。我清了清嗓子,開口講道:“泰峰書記,這次我從臨平過來,隨行隻帶了兩個人。一個是臨平以前的縣委辦科長李亞男,工作能力非常強,我想著,李亞男從臨平縣委辦秘書科科長的崗位來到咱們東洪,還是希望能給他解決副科級的問題。”
聽到這裡,李泰峰原本平和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有馬上表態,而是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朝陽同誌啊,按道理講,人家在以前縣委辦當科長,能力也擺在那兒,給她解決個副科級倒也順理成章。但你也知道,這幾年新來了好幾批大學生,年輕同誌有一二十個,大家工作都很努力,都符合晉升條件。要是貿然把李亞男同誌提拔為副科級,恐怕其他同誌們心裡會有想法,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不過你放心,這個事情我記在心裡了,你說的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我心裡清楚,李泰峰說的確實在理。從外地調來的乾部直接提拔為辦公室副主任,很容易讓本地的年輕乾部覺得不公平。但縣委書記在人事任免上有著絕對的話語權。要是泰峰書記下定決心,彆說辦公室副主任,就是直接破格提拔為辦公室主任也不是沒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於公於私我都得為李亞男爭取一下。
從李泰峰辦公室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修建水庫的事兒,想著得趕緊向張叔做個彙報。電話撥通,嘟嘟聲響了許久,打了兩次,張叔才接起。電話接通之後,張叔那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就知道,打一遍我不接,打第二遍的肯定是你小子,又有啥事兒?”
我笑著說道:“張叔,您這電話可真難打,啥電話您都不接呀?”
張叔說道:“我剛剛正在同雲超秘書長談話,這不,秘書長前腳剛走。說吧,找叔有什麼事?”
我便將修建東原水庫的詳細想法,從項目規劃到預期效益,一五一十地向張叔做了彙報。
張叔聽完之後,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後,他的聲音傳來:“小子,我記得當時跟你說的是讓你修建一個水壩呀,你怎麼自作主張搞成水庫了?”
我馬上解釋道:“張叔啊,您聽我給您細講。我專門去現場調研過了,修建水壩勢必要抬高兩岸的護堤。既然都要修堤了,那咱們乾脆選一片合適的窪地,再修個防水堤圍起來,這不就成水庫了嘛。您想想,水壩能存的水量有限,要想真正實現高效的防洪和灌溉功能,必須得修水庫。枯水期的時候,水庫可以蓄水,保障農田灌溉用水;豐水期的時候,又能有效防洪,修建這個水庫,那可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啊,張叔,張市長,到時候,我們給您刻碑啊。”
張叔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又透著幾分無奈:“小子,彆以為叔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修水庫的資金和修水壩的資金,那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我今天剛到財政局調研回來,財政局的情況我太清楚了,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市裡目前的財政狀況,對你這個項目的支持會非常有限。”
我馬上說道:“張叔啊,市裡的支持有限,您老神通廣大,可得幫我想辦法呀。我們都計劃好了,這個水庫可不單單是我們東洪的,它是咱東原平水河第一水庫,建成之後,造福的是整個東原地區的群眾啊。”
電話裡傳來張叔爽朗的笑聲,他悄聲說道:“小子,你這是算計到叔頭上來了?怎麼也跟叔玩起換名字的小把戲了?咱們乾工作,還是得秉持艱苦創業、自力更生的精神,不能動不動就伸手向上麵要錢,張嘴就要資源。我可告訴你,不管是水壩還是水庫,資金的事兒你得想辦法找省上‘化緣’。去找你鄧大爺、你二嫂嘛,你去找他們。你到省城跑項目的差旅費,叔給你解決,需要送禮疏通關係,叔也給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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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彙報說:“張叔,找誰要錢這事兒回頭再從長計議。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市水利局先把項目的可行性報告做出來。我聽說這個過程手續繁雜,耗時也長。”
張叔說道:“哎呀,這個事你不用太操心。隻要你是為了地方發展,市裡麵所有的部門那都是為縣裡服務的。需要開會協調,需要我幫忙牽線搭橋,需要我參加相關活動,都沒問題,叔全力支持你。”
掛斷和張叔的電話,我剛整理好思緒,這個時候,李亞男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過來。她手裡拿著一疊文件,神情認真地彙報說道:“縣長,這是縣政府新來的文件,我把急件都用紅色鉛筆在上麵醒目地畫了三角形標記,方便您查看。”
我接過文件,粗略一看,好家夥,足足有十多份,而且每份看起來字數都不少。如今的文件是越發越多,和我在臨平縣的時候相比,感覺工作中的文件量呈直線上升趨勢。當然,在臨平縣我隻管幾個部門,工作相對聚焦;而在東洪我抓全麵工作,涉及的事務繁雜,接收的文件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我把文件放在桌麵上,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文件,又想起縣委書記李泰峰在李亞男使用問題上的態度,覺得是時候給李亞男通個氣,讓她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也好安心工作。
我指了指對麵的凳子,語氣親切地說道:“亞男,現在坐下,正好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