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昌全這話並非毫無道理。確實,如今客運企業經營管理辦法一出台,現有擁有執照,瞬間成了眾人眼中爭搶的“香餑餑”,執照的含金量如同火箭般直線上升。然而,魏昌全提出要50股份的想法,實在是有些過於貪婪。畢竟,能拿到40的股份,已經是齊永林對平安縣的特殊照顧了,再往上提,實在是不太現實,近乎於無理取鬨。
鄭紅旗聽了,眉頭皺得更緊,追問道:昌全啊,道理都已經講了幾遍啊,多說無益,這麼說,這就是你的最終決定了?你確定不再考慮考慮,這事兒可關係重大,得顧全大局。”
魏昌全重重地點點頭,語氣堅定得仿佛腳下踩著的水泥地,說:“紅旗書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在集體利益麵前,我沒有彆的選擇!我堅信我的想法是為了咱們平安縣好,為了城關鎮好,為了聯營公司的股東好啊。”
鄭紅旗微微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很好,很好。”話音剛落,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突兀。鄭紅旗伸手拿起聽筒,聽筒裡傳來了愛人柳如紅略顯焦急的聲音。鄭紅旗下意識地稍稍側身,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把自己和電話那頭的聲音與魏昌全隔離開來。魏昌全見狀,立刻心領神會,明白鄭紅旗這是有意避開自己接電話,便馬上起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嘎吱”一聲,他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出門,順手輕輕帶上了門。
鄭紅旗問道:“怎麼了?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
柳如紅說道:“是這樣,我們廠的楊書記,今天一大早就到我辦公室來了。你知道他那人,囉裡囉嗦的,一坐下就跟我說,你們平安縣的縣委副書記魏昌全是他的兄弟,關係鐵得很啊。然後就非得讓我務必跟你說一聲,這兩天晚上請你抽個時間,大家一起聚聚。他那熱情勁兒,我都有點招架不住了。”
鄭紅旗拿著話筒,心想這魏昌全,竟然都找到自己媳婦的單位去了。看來昨天晚上,他確實是和楊伯濤在一起。楊伯濤這個人,在棉紡係統裡那可是一號響當當的人物,還拿過國家級的勞動獎章,在業內也算有頭有臉。隻是如今,整個棉紡行業受到市場的衝擊不小,原材料棉花價格像坐過山車一樣極不穩定,導致整個棉紡廠的經營狀況都不太樂觀,一直處於微虧的狀態,在市場的浪潮裡艱難掙紮。鄭紅旗一直覺得,棉紡廠如今放著好好的主業不做,竟然跟風搞起長途運輸業務,這步子邁得太大,有些盲目跟風了。畢竟沒有專業的運營經驗,安全方麵也無法保障,這要是出點什麼事兒,可就麻煩大了。
鄭紅旗說:“老楊是老熟人了,我和魏昌全也是老相識,吃什麼飯啊,不去。現在工作上一堆事兒,你知道我胃也不好,哪有那閒工夫去應酬。”
柳如紅有些為難地說:“哎呀,老楊是黨政一把手,在我辦公室待了足足半個小時呢,一直在那兒說這事兒。他說大家都是朋友,聚聚聯絡下感情,以後說不定在工作上還能互相幫襯。你也知道我向來不給你添這種麻煩,但是,你也清楚現在齊永林都已經靠邊站了,你在上麵也沒個得力的靠山。昨天我聽你講了魏昌全的事兒,我覺得有些事兒還是彆做得太絕,多一個朋友多條路,見一麵就見一麵唄,也不損失什麼。”
鄭紅旗對柳如紅向來十分倚重,平日裡有什麼事兒也都會跟她商量,聽她的意見。確實,在投資龍騰集團這事兒上,他本就不太樂意。棉紡廠當時是以文件的形式,要求中層乾部必須出資入股,家裡也是勉勉強強湊夠了3000塊錢。
鄭紅旗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哎呀,算了,先不說了,回家再說吧,領導馬上就過來了。這會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掛了電話,鄭紅旗整理了一下思緒,深吸一口氣,走出辦公室,來到縣委大院。這天天氣格外晴好,湛藍的天空中飄著幾朵潔白如雪的雲朵,柔和的春風輕輕拂過,仿佛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摸著大地。院子裡小花園中的國旗在微風中高高飄揚,發出“嘩嘩”的聲響。
鄭紅旗穿著一件深色夾克,裡麵搭配著一件乾淨整潔的白色襯衣,衣角塞進褲腰裡,顯得精神抖擻。他步伐沉穩地走到小廣場上,此時,幾個常委都已經到齊了,大家三兩成群,小聲交談著。距離唐瑞林書記到來,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鄭紅旗目光掃了一圈,一招手,讓人把馬軍叫了過來。
鄭紅旗見馬軍過來後,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遠離了其他人,說道:“老馬啊,現在縣裡麵可太需要你了。你這老資曆,在縣裡威望高,人脈廣,有些事兒還非得你出馬不可。”
馬軍頭發已經有些花白,臉上帶著歲月留下的痕跡。他笑著回應:“紅旗書記,這都三月份了,不滿10個月,到12月份我可就退休了,我都已經在提前適應退休生活了。每天早上起來溜溜鳥,晚上跟老夥計們下下棋,工作上的事,我就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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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紅旗說道:“老馬頭,退什麼休啊!就算你退休了,我們也得把你返聘回來。你看看人家張市長,比你才小兩歲,你這身子骨硬朗得很,經驗又豐富,可不能這麼早享清福。”
馬軍背著手,神態悠然地說:“我可比不了他們,他們那都是精力充沛,乾勁十足。我這老胳膊老腿的,有時候爬個樓梯都氣喘籲籲的。不過大夫說了,我這身體狀況還算不錯,沒什麼大毛病,我也挺知足的。”
鄭紅旗說:“知足可不行啊。現在上級有一筆授信貸款,利息特彆低,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其他各個縣都在向市裡爭取,都紅了眼了。我昨天讓曉陽去了,可老張那邊還端著架子,這錢不好要啊。隻能你老將出馬,去跟他掰掰手腕。咱也彆太貪心,兩億多的貸款,怎麼著也得拿回5000萬。咱把這錢拿回來,給全縣的電網搞一次升級,現在的電太費勁了。再加上到處都要用錢,學校,醫院都要錢啊,先把錢要到手,就算存銀行吃利息,那也是造福咱平安縣的群眾啊。”
兩人正說著話,一輛黑色的皇冠轎車緩緩駛了過來,車子在大院門口稍稍停頓了一下,便徑直朝著眾人開了過來。
轎車緩緩停下,車輪揚起一些灰塵。鄭紅旗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領,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到眾人中間。這時,汽車穩穩地停了下來。鄭紅旗並沒有急著上前去開車門,孫友福見鄭紅旗站在原地沒動,便快步上前,動作利落地將車門打開。
唐瑞林麵帶微笑地從車上走了下來,他穿著一身深色西裝,裡麵是一件熨燙得筆挺的白色襯衫,係著一條暗紅色領帶,顯得精神飽滿。他和眾人一一握手,握手時,他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對方,傳遞出一種親切與尊重。他看著紅旗書記說道:“省委臨時下了個文件,要求調查了解黨風黨紀、農村綜合治理以及糾正行業不正之風的落實情況啊。咱們平安縣在東原市的經濟社會發展中,那可是衝在前麵的,發展得快,各種問題自然也就積累得更多一些,矛盾也更複雜一些。所以我就臨時決定到咱們平安縣來看看。紅旗書記,沒耽誤你正常工作吧?”
唐瑞林說得客氣,但鄭紅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話裡隱隱的微妙之意,那笑容背後,似乎藏著彆的目的。
鄭紅旗微微欠身,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說道:“瑞林書記,您指出的這些問題,確實在我們縣,特彆是七站八所、鄉鎮一級,不同程度地存在。我們按照市委市政府糾正不正之風的要求,一直在認真開展相關工作。隻是時間比較緊,還沒來得及形成專門的報告。等您這次結束後,我們馬上整理一份詳細的報告,送到市委去。”
唐瑞林擺了擺手,說道:“沒必要搞專門報告那一套,我聽你們現場彙報,單獨談話彙報就行。隻要同誌們實事求是,彙報得詳細準確,不弄虛作假,不陽奉陰違,那就是好同誌嘛。我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成果,不是漂亮的書麵文章啊。”
“陽奉陰違”這個用詞分量不輕。鄭紅旗心裡已經明白,唐瑞林這次來,十有八九是為魏昌全的事兒。唐瑞林接著說:“這樣吧,紅旗,你給我找個小會議室,我跟各位常委同誌分彆談一談,聽聽大家對這項工作有什麼認識和體會,取得了哪些成效,下一步有什麼打算。縣委常委都在吧,請同誌們就圍繞這四個方麵來談。談完之後,咱們再在會議室開個見麵會。要是進展順利,結束的早就不在這兒吃午飯了;要是時間來不及,紅旗書記,那我可就麻煩你,得在你這兒蹭頓飯了。”
“麻煩你”,唐瑞林說得謙遜低調,可這話聽在鄭紅旗耳朵裡,卻格外紮耳。很明顯,唐瑞林沒把他當自己人,這態度裡透著疏遠。
小會議室很快就安排好了。會議室不大,但布置得簡潔大方,一張橢圓形會議桌擺在中間,周圍擺放著一圈椅子。唐瑞林昂首挺胸地走進會議室,步伐沉穩有力,身旁跟著兩位工作人員,一人提著水杯,一人拎著手提包,服務十分周到。進了會議室後,唐瑞林走到會議桌首位,輕輕拉開椅子坐下,說道:“那就從一般常委開始談吧。”
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薑豔紅,剛從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提拔上來不久,資曆相對較淺,頭發整齊地紮在腦後。她深吸一口氣,走進會議室,臉上帶著一絲緊張與期待。約莫過了十多分鐘,薑豔紅出來了,她的臉上微微泛紅,腳步有些急促,看得出來,剛才的談話讓她有些緊張。接著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局長王守謙進去。王守謙身材魁梧,穿著一身警服,他進去後,會議室裡隱隱傳來低沉的交談聲。王守謙也是新提拔不久,任職時間不長,在縣裡正努力打開工作局麵。再接著,統戰部部長羅至清……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輪到縣委副書記魏昌全。
魏昌全進去之後,鄭紅旗看了一眼手表。前麵幾個常委,大多也就談了十分鐘左右,可魏昌全在裡麵,足足談了半個小時,下一個則是孫友福,孫友福在外麵來回踱步,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唐瑞林和魏昌全到底在裡麵談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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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友福一直在小會議室門口候著,他時而看看手表,時而望向會議室的門。等了半個小時,終於輪到他進去談話。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挺直腰板走了進去。大概談了十分鐘左右,他就出來了,臉上的表情倒也輕鬆。
鄭紅旗看了看時間,已經快12點,到了飯點。陽光變得有些熾熱,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大院裡的樹木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鄭紅旗正猶豫著要不要安排午飯,這時,孫友福走過來,他湊到鄭紅旗耳邊,小聲說道:“紅旗書記,我問過了,瑞林書記說談完話再吃飯。”
鄭紅旗深吸一口氣,拿起筆記本,穩步走進了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唐瑞林正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眼神犀利。他看著鄭紅旗走進來,微微點了點頭。鄭紅旗走到他對麵坐下。唐瑞林開口說道:“紅旗同誌,你圍繞那四個方麵,談談吧。把縣裡的真實情況都跟我講講。”
鄭紅旗準備得十分充分,畢竟他是最後一個談話的,而且鄭紅旗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對全縣的各項數據都了如指掌。他清了清嗓子,條理清晰地說道:“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糾正行業不正之風的工作。我們從全縣抽調了50名乾部,深入到各個鄉鎮和基層站所。一是全麵排查之前群眾的投訴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對每一條投訴都進行詳細記錄和調查;二是廣泛向群眾征集對基層工作的意見,我們在各個鄉鎮設置了意見箱,還安排了專人走訪,確保能聽到群眾的真實聲音;三是對自查、排查以及群眾反映的問題,進行了全麵係統的梳理,我們把這些問題分類整理,建立了詳細的台賬,並有針對性地製定了整改措施,所有整改措施都由所在單位一把手親自負責,明確了整改期限和目標;四是我們打算建立長效機製,在各級單位門口公開縣糾風辦的電話,還準備定期對整改情況進行回訪,確保問題不反彈。”
唐瑞林點了點頭,目光緊緊盯著鄭紅旗,問道:“在這次整治行動中,從上到下都高度重視,年底總結的時候要考核排名,要拿出數據來說話啊,啊,紅旗,你們一共查處處理了多少乾部啊?”
鄭紅旗回答道:“一共17名乾部受到不同程度處理,其中鄉鎮書記1人,鄉長2人,副鄉長4人,基層站所的負責人8人,一般乾部也有2人,其中有2人涉嫌犯罪,已經移交司法機關處理。這些乾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濫用職權、以言代法、以權謀私、不作為等方麵,在群眾中造成了惡劣影響。”
唐瑞林接著問:“有沒有城關鎮的同誌?城關鎮作為縣裡的重要鄉鎮,情況怎麼樣?”
鄭紅旗說:“沒有城關鎮的同誌,主要集中在農村鄉鎮。城關鎮在這次整治行動中,整體表現較好,沒有發現嚴重的不正之風問題。不過,我們也沒有放鬆對城關鎮的監督,一直在持續關注。”
唐瑞林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鄭紅旗,表情嚴肅地說道:“紅旗同誌,全縣有17名乾部受到處理,這數據背後反映出的比例可不低啊。這清晰地表明,平安縣的不正之風在一定程度上已然相當嚴重。不正之風,那可是直接觸碰群眾根本利益的敏感問題,群眾對政府工作滿不滿意,這是最直觀、最迫切的感受來源。反觀城關鎮,在這次糾風工作裡表現亮眼,成效顯著,這又說明了什麼呢?這足以彰顯城關鎮黨政領導班子在工作推進上的能力與努力嘛。紅旗同誌,實不相瞞,我這次到其他縣區調研,發現各地問題最集中、最突出的恰恰就是城關鎮。可咱們平安縣的城關鎮卻脫穎而出,這更加證明了城關鎮領導班子的能力過硬。一支隊伍想要穩健前行,保持穩定是關鍵,就得讓有能力的乾部深深紮根,切不可頻繁調整,以免影響工作的連貫性與深入性。”
鄭紅旗心中瞬間透亮,暗自思忖,唐瑞林這一番看似就事論事的長篇大論,繞來繞去,歸根到底,就是在拐彎抹角地為魏昌全站台撐腰。
鄭紅旗臉上依舊掛著謙遜的笑容,語氣誠懇又帶著幾分敬意,馬上回應道:“瑞林書記,糾正不正之風,是從上級層層下達的重要且緊迫的任務,我們平安縣委一直高度重視,不敢有絲毫懈怠。不得不坦誠承認,就目前實際情況而言,我們縣的不正之風問題確實較為突出,矛盾也相對集中,給群眾生活和發展帶來了負麵影響。我們也深知,這項工作由您親自掛帥督辦,您的指示也是對我們的鞭策啊。正因如此,我們縣委自我施壓,特意安排縣委副書記昌全同誌擔任縣糾風辦主任,同時協調宣傳部、公安局、監察局、審計局等多個關鍵部門作為成員單位,共同發力推進糾風工作。
唐瑞林知道,平安縣是由魏昌全為糾風辦的主任,點了點頭道:這說明昌全同誌還需要繼續下點功夫嘛。
鄭紅旗繼續道:“是啊,但是昌全同誌身上的擔子很重啊,我都有些於心不忍啊,包括糾風辦和農委的工作上,畢竟他目前還兼任著城關鎮書記一職,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身兼數職難免顧此失彼。這次在糾風辦實際工作推進過程中,也確實暴露出了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再加上昌全同誌還肩負著農委主任的重任,工作壓力著實不小。這不,正好瑞林書記您此次親自過問此事,我們一定緊跟您的指示,引起十二分的重視。後續,我們計劃讓昌全同誌將更多精力傾斜到糾風辦和農委工作上,包括黨群和人事上的工作,也是昌全再抓。至於城關鎮的工作,我們縣委已經在內部展開深入探討與醞釀,打算安排其他合適的同誌接手,確保讓昌全同誌,騰出手來抓糾風和農委的工作,目的隻有一個,把瑞林書記的指示都能有條不紊地持續推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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