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鄭紅旗的憤慨,讓曉陽和張洪平心裡都猛地一緊,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臉上均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曉陽心中暗自感慨道,從商業合作的常規邏輯來看,聯營公司若能與龍騰集團合作並占到60的股比,從利益獲取的角度而言,確實不失為一種合理且正常的選擇。畢竟在市場經濟環境下,企業大多遵循趨利原則。可紅旗書記為何會突然發這麼大的火呢?曉陽心中滿是疑惑。
鄭紅旗書記自然察覺到了三人臉上詫異的神情,他微微揉了揉眼睛,似乎在努力平複內心的憤怒,隨後語氣稍顯緩和,但依舊帶著幾分嚴肅,解釋道:“這個魏昌全做事簡直太過兒戲。聯營公司是優質資產,關係到全縣上百戶群眾的切身利益,也對全縣經濟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在與龍騰集團合作這件事上,竟然不經過詳細考察、深入調研,僅憑對方的幾句說辭,就貿然同意將聯營公司並入龍騰集團,這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孫友福縣長在一旁輕輕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現在回過頭來看,昨天才剛剛開始洽談,今天就匆忙召開會議決定合作事宜,這整個過程也太倉促了些。按照正常流程,至少也應該組織人員,到龍騰公司的企業實地去看一看,了解其真實的運營狀況、資產規模、管理模式等關鍵信息,之後再廣泛征求各方意見,然後在黨委會上再研究嘛。”
鄭紅旗書記接著說道:“你們可能不太清楚其中的內情,曉陽你應該知道吧?你如紅嫂子就在棉紡廠工作。棉紡廠前段時間為了拓展業務,搞了集資,好不容易籌了200萬,購置了六台客車,入股了龍騰集團長途客運公司。前些日子,我專門和棉紡廠的書記楊伯君見了個麵,他親口明確地告訴我,龍騰集團所謂的長途客運公司,實際上手底下一輛車都沒有。他們就是靠著一張營業執照,讓入股的企業自行購置車輛,車輛產權歸購車方所有,大家僅僅是租用了龍騰公司的執照,以此辦下了客運許可。而魏昌全呢,竟然就敢拿著聯營公司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去和這樣一個近乎空殼的龍騰公司搞合並,這不是瞎搞嘛!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合並一個空殼公司,能給聯營公司帶來什麼?除了風險,恐怕什麼都沒有,簡直是胡鬨!”
聽到這裡,眾人才如夢初醒,原來龍騰集團旗下的長途客運公司,竟是一家徹頭徹尾的皮包公司。一時間,會議室裡仿若被一層寒霜籠罩,空氣瞬間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每個人的臉上,都交織著震驚與憤怒的複雜神情。眾人都已經猜測出,魏昌全簡直是吃裡扒外了。
張洪平滿臉懊惱,補充道:“哎呀,我說呢!怪不得昨天會上那個羅總一個勁兒地強調,說咱們的分紅權利能占60,可經營權卻得死死攥在龍騰公司手裡。哼,他們這算盤打得那叫一個精啊!明擺著就是算準了不能讓咱們插手具體經營。就這麼個皮包公司,他們哪敢真讓咱們去管事兒?真要那樣,聯營公司辛辛苦苦掙了錢,還得分出40給他們。這個昌全同誌,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不是沒拿我們城關鎮當回事嘛!”
鄭紅旗臉色陰沉冷哼一聲,聲音裡滿是失望:“他們這是妄圖空手套白狼啊!魏昌全倒好,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合作,也不派人去好好調查調查,這事兒辦得也太草率了,實在是讓人窩火!”
眾人平日裡見慣了鄭紅旗沉穩大氣的模樣,從未見過他如此動怒,辦公室裡的氣氛愈發壓抑。
鄭紅旗強壓著心頭的怒火,看向張洪平,神色稍微緩和了些許,聲音堅定有力地說道:“張洪平同誌,你這次的彙報來得太及時了,至關重要啊。在這大是大非的關鍵節點上,你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出正確的選擇,縣委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你回城關鎮之後,一定要充分發揮好黨委副書記的作用。縣委這邊馬上就會組織工作組進駐城關鎮,這次聯營公司的改革工作,由曉陽同誌親自牽頭。洪平同誌,你可得挑起大梁,發揮骨乾帶頭作用,堅決支持縣委下好城關鎮這盤改革的大棋。”鄭紅旗一邊說著,一邊用信任的目光緊緊盯著張洪平,眼神中滿是期待與鼓勵。
張洪平聽了鄭紅旗的話,心裡十分清楚,這事兒背後藏著巨大的貓膩,也愈發覺得魏昌全這次做事太欠考慮。聯營公司可是城關鎮最優質的企業之一,魏昌全直接就召開會議決定入股,這也太草率了。張洪平站起身來,表情嚴肅認真,說道:“書記,您放心,我一定拚儘全力,絕不辜負縣委的信任!”
鄭紅旗也站起身來,主動伸出手,與張洪平緊緊握住,用力地晃了晃,說道:“辛苦了。城關鎮有你在,我心裡踏實。”鄭紅旗的手寬厚而溫暖,這一握,傳遞出了滿的認可與鼓勵。張洪平隻覺得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他深知,能得到縣委書記如此信任,那可是組織對自己極大的認可,這一句話,對一個鄉鎮乾部來講,分量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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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洪平離開後,辦公室的門緩緩合上,發出“吱呀”一聲輕響。鄭紅旗眉憂心忡忡地說道:“魏昌全同誌的問題不能再拖了,必須馬上調整,沒必要等到城關鎮聯營公司改革之後。現在這情況,多拖一天,就多耽誤一天的發展。”
孫友福之前已經和鄭紅旗私下交流過,心裡明白這次唐瑞林來,主要是想讓魏昌全能繼續兼任城關鎮書記,好維持工作上所謂的“體麵”。可這麼一來,縣委,確切地說,鄭紅旗書記就得得罪唐瑞林副書記,甚至還有背後的副省長周鴻基。
孫友福不禁回想起唐瑞林書記下車時那副疏遠又傲慢的神情和動作,當時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看來,唐瑞林明顯是對平安縣委有些不滿了。孫友福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書記,要不咱們等聯營公司的事兒投票結束之後,再調整魏昌全同誌的職務?這樣會不會穩妥一些?”
鄭紅旗神色凝重,目光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不解決魏昌全的問題,工作發展肯定要受影響,更重要的是,這也會耽誤他個人的前途。我現在特彆擔心啊,昌全在這次事件裡,會不會涉及腐敗問題。他還年輕,往後的路還長著呢,咱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犯錯。曉陽同誌,你馬上讓縣委辦通知薑豔紅部長和各位常委,明天早上九點召開縣委常委會,讓大家趕緊把相關議題報到縣委辦。另外,安排各位常委分時間來我辦公室,我得和他們逐個談話。”
鄭紅旗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定決心,他心裡清楚,解決魏昌全的問題已經刻不容緩,必須儘快行動,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失。
曉陽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裡明白此刻鄭紅旗已經下定決心要調整魏昌全的職務了。看來,魏昌全城關鎮書記的位子是真的保不住了。曉陽原本以為龍騰公司為了阻止與東投集團的合作,才出了些利益讓步的招兒,可沒想到他們算盤打得這麼精,竟然和魏昌全裡應外合,妄圖占聯營公司的便宜。曉陽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滿是無奈與憂慮。
下班時分,夕陽的餘暉將整個縣城染成了一片金黃。鄭紅旗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他拿起電話一聽,是柳如紅那溫柔的聲音。柳如紅在電話裡關切地問道:“紅旗,今天晚上還回不來嗎?”
鄭紅旗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今晚還是回不去,明天九點要開常委會,一堆事兒等著處理呢。”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揉了揉疲憊的額頭,聲音裡透著深深的疲憊。
柳如紅一聽,有些著急地說:“你再不回來,我這兒都快應付不過來了。楊書記一天往我辦公室跑三趟,非說要跟你見個麵,你說這事兒咋整啊?”
鄭紅旗心裡明白,這是要給龍騰公司來當說客來了,沉思了片刻,說道:“能咋辦?還得按原則來。我心裡清楚他找我啥事,正因為這樣,我更不能見他。不見麵,以後大家碰麵還能好好說話;這要是見了,下次可就沒法相處了。”
柳如紅聽了,滿心疑惑,忍不住問道:“你和老楊之間能有啥事兒啊?”
鄭紅旗說道:“我和老楊本身沒啥矛盾,是你們那個老楊非得插手平安縣的事兒。這樣吧,電話裡先不說了,明天你跟他講,明晚我請他吃飯,到時候當麵聊聊。”
柳如紅一聽,頓時一陣欣喜,老楊作為棉紡廠的黨政一把手,位高權重,說一不二,自己作為後勤科長,雖然沒有討好老楊,但也沒有必要得罪老楊,也就連忙說道:“明天晚上在哪兒吃啊?要不就在我們棉紡廠招待所吧,方便又熟悉,老楊是常客,味道也將就。”
鄭紅旗連忙說道:“彆,千萬彆在單位招待所。省得彆人說閒話,以為咱吃飯不掏錢呢。就在外麵找個中規中矩的館子,彆太寒酸,也彆太鋪張,就是單純吃頓飯,敘敘舊。”
鄭紅旗考慮得十分周全,在這些細節問題上也十分注意。
掛斷電話後,鄭紅旗走到窗邊,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心情略為煩躁,鄭紅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與堅定,他知道,這件事很可能會得罪唐瑞林書記,但為了工作,為了大局,他必須這麼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站了一會之後,就又拿起電話打給了馬軍,約起了一起去打乒乓球。
第二天一早,陽光穿過淡薄的雲層,輕柔地灑在縣城的每一個角落。街邊的店鋪陸續開門營業,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大街上自行車和摩托車的聲音相互交彙,縣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