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剛的金絲眼鏡滑到鼻梁中部,目光透過鏡片掃過來時,像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劉建國喉結滾動,畢恭畢敬地將介紹信平鋪在辦公桌的紅木台麵上,信紙邊緣被他捏得發皺,紙張上還沾著他手心的汗漬。
“什麼?現在去電視台辦事,咱們還需要開介紹信?”
丁剛的鋼筆尖懸在半空中,墨水滴墜落在文件上,暈開深色的圓斑。他往後靠在真皮轉椅上,身後的玻璃幕牆映出遠處火燒雲翻湧的天際線。作為實權部門,局長高配副廳級的規格,讓這棟大樓向來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場,此刻丁剛周身散發的寒意更是讓劉建國感覺到了一絲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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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建國挺直腰板,他詳細複述事情原委時,皮鞋無意識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蹭來蹭去。
丁剛一邊用鋼筆在介紹信上簽字,藍黑色墨水在紙麵暈開,一邊沉聲道:“找電視台借機器乾什麼?咱們公安局還從來沒跟外人借過東西。你回頭算算,如果必要,打個簽報,這機器錢局裡出,買就買了。”
丁剛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在宣告公安局的尊嚴不容踐踏。是啊,電視台是新成立的部門,其作用和重要性根本和公安局沒辦法比。
“丁局長,沒必要!就是借一套播放機,用完就還。”
劉建國賠著笑,手裡拿著一支鋼筆,半隻腳都已經將腳尖調轉了方向,隻要拿到介紹信,馬上也就走了。
“借播放機做什麼?”丁剛的鋼筆尖重重頓在紙上,在信紙上留下深色墨點。
劉建國感覺後頸發涼,咽了咽唾沫:“是這樣,尚武局長上午去旁聽了夏光春的庭審,覺得黃桂可能不是真凶。現場有個年輕人形跡可疑,局長想調出庭審錄像仔細查看。”話音未落,丁剛手中的鋼筆“啪”地停了下來,馬上抬起頭看向了劉建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辦公桌上攤開的《嚴打專項行動進度表》被空調風吹得嘩嘩作響。這個案子牽涉極廣,光明區法院的判決書已經層層上報,一旦市中院核準,很快就會遞交省高院,最終由最高院定奪生死。更何況正值嚴打期間,公文流轉速度比往常快了數倍,黃桂恐怕一兩個月內就要被執行死刑。而作為專案組組長,丁剛比誰都清楚——黃桂確實不是凶手,但既然他已經認罪畫押,如今再翻案,牽扯的就不隻是辦案不力這麼簡單了,還有那個羅騰龍。
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想起案卷裡那些被刻意模糊的審訊記錄,後背滲出細密的冷汗,那些見不得光的過往仿佛隨時會破土而出。
“黃桂現在什麼情況?不是已經認罪伏法了嗎?”
丁剛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
劉建國絲毫沒察覺對方眼底的陰雲,老老實實彙報道:“是當庭認罪悔罪,但是這件事很蹊蹺啊,庭審現場有個年輕人,形跡可疑,尚武局長要回看錄像,還特意交代監獄,對黃桂實施特級看護,駐監武警中隊24小時值守。我多句嘴,我也覺得奇怪,當事人都認罪了,還能有什麼變數?”他說話時,注意到丁剛臉色愈發難看,平麵玻璃下麵露出底下壓著的一張泛黃照片——那是丁剛與前任局長周朝政的合影,照片上兩人笑容燦爛,和此刻的丁剛判若兩人。
丁剛沉默片刻,將介紹信推回去,指尖在信紙上留下潮濕的痕跡:“這事兒明天再說。電視台機器金貴,要是搬運出問題,你啊半年工資都賠不起。我回頭給台長打電話,讓他們直接送過來。這樣出了問題,就和你沒關係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袖扣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動作卻顯得有些僵硬,“什麼機器對麵知道吧。”
“知道,都對接好了。”
劉建國離開後,丁剛癱坐在椅子上,解開警服領口的軍綠色領帶,望著窗外的火紅色的天空,像極了他胸腔裡翻湧的焦慮。他摸出手機,手指在通訊錄上快速滑動,最終停在“周海英”的名字上,拇指懸在撥號鍵許久,才咬牙按下。電話那頭很快接通,丁剛壓低聲音:“老地方,立刻!”接著又叫了田嘉明開上汽車。
迎賓樓的紅木樓梯在丁剛腳下發出“咯吱”聲響,二樓飄來的麻將聲和劃拳聲被厚重的雕花門隔絕在外。丁剛猛地推開包間門,反手鎖死,茶盞裡未喝完的殘茶還冒著熱氣:“他媽的,出事了!今天庭審現場,羅騰龍是不是去了?”他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額角青筋暴起,往日的威嚴蕩然無存。
周海英手裡的香煙“啪嗒”掉在地毯上,燙出焦黑的痕跡。他慌忙去撿,打火機從指間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你怎麼知道?他是以普通群眾身份去的,現場幾十號人……”他的目光遊移,不敢直視丁剛噴火的雙眼,心虛之情溢於言表。
“哎呀,這個羅騰龍,腦子真他媽有包,李尚武今天也去了,他是個老油條了,又在公安係統摸爬滾打,這點套路還看不懂?”丁剛抓起茶壺猛灌一口,茶水順著嘴角滴在領帶,在昂貴的真絲麵料上暈開深色水漬,“有些罪犯就愛回現場看熱鬨,李尚武是在基層乾過公安局長的,這點直覺比狗還靈。現在黃桂被特級看護,分明是防著內部有人動手腳!”
周海英癱坐在太師椅上,煙灰缸裡堆滿煙頭,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這下完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丁剛繼續道:黃桂要是他媽的翻供,羅騰龍,東投集團,炮製假案、刑訊逼供的事全得兜不住。”
周海英突然抬頭,眼中閃過狠厲:“要不,一不做,二不休……讓羅騰龍把李尚武做了?一了百了!”這個念頭剛出口,他自己都被驚得打了個寒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瘋了?”丁剛猛地拍桌,震得杯盞叮當作響,桌上的紫砂壺險些傾倒,“殺公安局長?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那怎麼辦?”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咋辦,羅騰龍這小子真他媽該死,大家都不得安寧啊!”我看,現在最要緊的是羅騰龍認了買凶殺人,教唆黃桂頂罪的事,咱們一口咬死不知情。”他湊近周海英,身上濃重的煙味混著汗臭撲麵而來,“另外,你手裡不是捏著羅騰龍私刻公章、挪用龍騰公司資金的證據嗎?必要時就往這上麵引,把水攪渾!”
“能糊弄過去嗎?”周海英望著丁剛陰沉的臉,突然意識到,這場暗流湧動的旋渦,早已將他們裹挾其中,再難脫身。
李尚武作為案件的關鍵人物,他的態度和反應將直接影響整個計劃的走向,而他們對此卻毫無把握。
丁剛抓起打火機點燃香煙,煙霧在吊燈下翻騰,漸漸模糊了兩人的麵容。包間裡陷入詭異的寂靜,丁剛回想起案件最初的點點滴滴,原本隻是一樁普通的審計,卻被羅騰龍搞成了殺人案件,卻因為東投集團的利益糾葛,一步步演變成如今難以收拾的局麵。
周海英將煙頭一把丟在地上,說道:我去通知羅騰龍,喊他做好最壞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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