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紅,這位棉紡廠的廠辦主任,在大家的印象中向來是個謹慎之人。她在棉紡廠工作多年,對待工作一絲不苟,在大事上更是拎得清,從來不會貪圖廠裡的一分一毫。她的人品在廠裡有口皆碑,也正如此,柳如紅在棉紡廠的口碑不錯,是深受同事們的信賴與尊敬。這也正是曉陽願意拉著她一起私下做買賣的重要原因——一方麵看中了如紅嫂子可靠的人品,另一方麵也考慮到鄭紅旗書記有著良好的發展前景,認為與他們合作是穩妥之舉。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棉紡廠的效益如同那秋日的氣溫一般,逐漸下降。這一變化直接影響到了柳如紅的家庭生活質量,曾經還算寬裕的日子如今也變得有些拮據。就在這個時候,龍騰公司提供了大額的返點。麵對這筆突如其來的錢,柳如紅內心掙紮過,但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默默收下了。事實上,剛開始,鄭紅旗書記可以明確,他對這筆錢確實是毫不知情的,這也為後續的風波埋下了隱患。
如今,乾部考察組已經完成了在東原的工作,返回了省城。而關於鄭紅旗的舉報線索,省委組織部將其委托給了東原市委進行查核,要求查核清楚後再上報並開會研究。紅旗書記也是得到了這個消息,這讓紅旗書記內心裡多少也有些鬱悶。
柳如紅的心裡此刻充滿了萬分的懊悔,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貪心,竟然會給鄭紅旗帶來如此大的麻煩。看著因為自己的行為而可能影響前途的紅旗書記,她的內心充滿了自責與不安,淚水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但鄭紅旗卻表現得十分坦然,他平靜地說道:“3000塊錢確實不足以讓一個縣委書記下馬,但可能會影響我晉升副市長。”
他看到柳如紅在一旁不停地擦眼抹淚,便出聲寬慰道:“如紅啊,這事兒也不全怪你。你看,這和楊伯君的事性質是一樣的嘛,彆人就是設了個套。正常人在麵對誘惑的時候,有時候確實很難抵擋,既然我們中了圈套,說明還是咱們定力不足嘛,那就大方地認錯,把事情交給組織去公斷。”說完,他看向曉陽,問道:“曉陽,你說對吧?”
曉陽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她主動接話道:“紅旗書記說得非常對。主動找組織和被動等組織找,這兩種情況帶來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我相信,現在主動認錯的效果肯定會更好。”
鄭紅旗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就對了!我們千萬不能隱瞞、欺騙甚至對抗組織。要知道,組織的力量是超乎我們想象的,它能夠調用一切手段來查明真相。以我對鐘書記多年的了解,他現在等的就是我的態度啊。說不定市紀委很快就會介入此事,所以,明天一早,曉陽你就陪我去市裡一趟,我們主動向組織說明情況。”
柳如紅聽了鄭紅旗的話,更加懊悔了,她帶著哭腔說道:“紅旗,我真是錯得太離譜了。當時看到家裡的條件因為棉紡廠效益下滑而變得越來越差,就想著拿點錢補貼家用,可沒想到竟然闖下了這麼大的禍。3000多塊錢,雖然不多,但卻讓我們認清了一個人。周海英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明明是他主動給的錢,現在卻……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令人不齒了。”
柳如紅又搖了搖頭,感慨道:“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周海英我雖然沒見過,但關於他的傳聞卻不少。可是,為什麼他要在這件事上算計我們呢?”
鄭紅旗倒是淡然,說道:“你這麼想就太絕對了。現在還不敢肯定一定是周海英舉報的,但我們多留個心眼總是沒有錯的。”
曉陽在一旁寬慰柳如紅道:“如紅嫂子,您就放心吧。這件事雖然會讓我們心裡添堵,但絕對不會影響紅旗書記晉升副市長的。”
柳如紅和曉陽因為經常相處,早已處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所以對曉陽的話深信不疑。她主動對曉陽說:“曉陽,我知道,你和市上領導關係好,你可得幫紅旗美言幾句啊。他是個踏實乾活的老實人,真的不知道錢的事情。”
鄭紅旗見狀,淡然地說道:“好啦好啦,這事就彆總提了。曉陽和朝陽知道該怎麼做的。”
曉陽立刻回應道:“嫂子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已經約好了張市長——他在鐘書記麵前很有話語權,鐘書記一定會慎重考慮這件事的。”
說到了這裡,紅旗書記看向我,說道:“朝陽,東洪縣電廠的事十分緊迫,你們不能再拖延了。上次我見了登峰市長,已經把情況向他說明了。晚上的時候,我約一下登峰,這事我看有折中方案,可以在曹河與東洪之間,共建一個電廠,到時候,把容量搞的大一些……。”
我心裡清楚,鄭紅旗這是投桃報李了。兩個電廠項目,已經確定落戶平安縣一個,這也是紅旗書記在離開平安的時候,給平安縣留下的最後一個惠民工程。雖然眼前這件事不算什麼大事,但卻讓紅旗書記的顏麵受損,紅旗書記,到了曹河之後,也是想著解決曹河的電力問題,能帶來資金和項目才是好領導,兩縣共建電廠,對曹河和東洪確實是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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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曉陽回到了家。她一臉的倦怠,看得出來,這兩天為了鄭紅旗的事情,她忙前忙後,也動用了不少的關係。當秘書就是這樣,命運與領導緊密地綁定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曉陽自然是希望鄭紅旗能夠更進一步,這其中既有她個人的私心,希望自己所服務的領導能夠有更好的發展;但同時也是公心,因為鄭紅旗確實是一位心懷群眾、乾事充滿激情的好乾部。
我說道:“曉陽啊,我看這次,紅旗書記的事,問題不大,經貿係統的乾部,在市裡麵也很有話語權的,他們也會為紅旗書記說話。再者說了,紅旗書記是登峰市長推薦,張叔也認可的乾部。”
曉陽慵懶的躺在沙發上,沒有了在外麵的嚴肅與正經,說道:“你說對了,從根子上算,紅旗書記還是經貿係統的乾部嘛,與齊永林、藏登峰、胡曉雲關係也很密切,也是齊永林再給省上領導說了話,常委會上,紅旗書記最關鍵的不是鐘書記推薦的乾部,他是登峰推薦的,這個時候,紅旗書記找鐘書記表個態才是對的。”
我和曉陽,雖然和鐘書記非常熟悉,也將鐘書記當做長輩,但是鐘書記太過嚴肅,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感,平日裡並不像張叔和李叔這樣,說話辦事都很隨意。這種事,紅旗書記自己不好出麵,我們直接找鐘書記,輩分不對,又是不懂規矩了,所以,曉陽也是隻能通過張叔和鄧叔叔來給鐘書記做做工作。
曉陽感到口渴難耐,我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曉陽,曉陽迫不及待地灌了兩口,這才稍微緩解了口渴的感覺。然後,她又躺在沙發上,指揮我打開電視。我們邊看電視邊聊天,她說道:“老三,你看啊,這就是我為什麼不想當領導了?當領導實在是太累了,而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想想之前齊江海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友福和文靜,現在周海英又來算計鄭書記,我看著都覺得好累啊。”
我和曉陽都是縣級乾部,但我們的職責卻有所不同。她是縣委辦主任,主要負責服務領導;而我這段時間正在主持東洪縣的工作,通過這段時間的工作,我對領導乾部與商人之間的關係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和認識。
我不禁想起了畢瑞豪,他為了結交領導,可謂是不擇手段。在平水河大橋項目中,他直接送錢;還安排農業係統的乾部外出考察,並且提供全部的費用,還贈送紀念品;為了在縣裡拓展自己的生意,他無條件地接近沈鵬;甚至還謊稱與嶽峰副省長關係密切,實際上不過是“拉虎皮扯大旗”,借助虛假的關係來抬高自己的身價。
我看向曉陽,隻見她正捏著自己的肩膀和脖子,因為連日的勞累而感到酸痛。我主動出手,捏著曉陽的肩膀,問道:“你真的覺得是周海英在告紅旗書記嗎?”
曉陽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然還有誰呢?周海英與齊永林的關係不好,而鄭紅旗一直被市裡的乾部視為齊永林的親信,所以他自然就想借此機會給鄭紅旗‘上眼藥’,讓他也不好過。”
我說道:“曉陽,我看你這話不對。以我對老板們的了解,他們結交領導都是為了謀利。周海英好不容易搭上柳如紅的線,才投了3000多塊錢,就算他舉報了,對縣委書記也構不成實質性的影響,何況錢是柳如紅收的,紅旗書記完全可以解釋清楚。那周海英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他根本撈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利益。”
聽了我的話,曉陽若有所思。她接著說道:“三傻子,你現在也學會分析問題了!遇事如果想不通,就從利益的角度去考慮。或者說,就是書記得罪人了。“
曉陽想了想之後,說道:”如果舉報鄭紅旗的人真的是周海英,現在看來,確實是得不償失。紅旗書記在平安縣,得罪的最多的無非就是兩個人,一個是魏昌全,一個是田嘉明嘛。”
我說道:“田嘉明現在是東洪縣公安局書記,下一步的局長,當初紅旗書記處理他的時候留了餘地,沒有‘一棍子打死’,他現在工作倒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看起來不太可能是他。”
曉陽聽了,若有所思地說:“那可能是魏昌全?當初鄭紅旗在平安縣的時候收拾他收拾得可不輕,堅決要把他調走,連唐瑞林書記都私下給他說情,想給他留麵子。而且魏昌全和周海英的關係很好,我猜他得知龍騰公司再給紅旗書記送錢這個消息後,為了打擊報複鄭紅旗,就把這事舉報給了紀委……”
聊著聊著,曉陽逐步就躁動了起來,說道:“三傻子,這幾天太緊張了,來,咱們去放鬆一下……”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還未完全穿透薄霧時,層層薄霧便如同輕柔的紗幔一般,籠罩著縣城周圍的田野。從縣醫院家屬樓向外望去,遠處的玉米地已經呈現出泛黃枯萎的景象,這意味著玉米到了成熟的季節。微風吹過,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秸稈味道,混合著泥土的芬芳,仿佛在訴說著豐收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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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多,我和曉陽已經來到了縣委招待所,和如紅嫂子已經在汽車旁等候。曉陽不時地看著手表,眼神中透露出對時間的急切。如紅嫂子則默默地站在一旁,說道:“這個紅旗,是真沉得住氣,這都七點半了,還要再聽會廣播。”
正說著,紅旗書記從小院裡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一貫的淡然神情。走到汽車旁,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和大家打了招呼。打開副駕駛的車門,鄭紅旗書記坐了進去,動作沉穩而有力。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平靜地看著了我一眼,然後轉過頭來看著緩緩地說道:“朝陽啊,我忘了囑咐你一句,曉婷是永林市長的心頭肉。關於楊伯君這件事,你一定要處理好,不要傷了曉婷的心,讓這個事情儘量平穩落地、淡化處理,也不要讓齊永林市長太過難堪。”說完,他朝著我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信任。
我能明白紅旗書記眼神中的良苦用心。永林市長如今在市裡有著很高的威望,一旦此事處理不好、影響過大,齊永林市長自然臉上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