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秋風如同一雙冰冷的手,肆意地穿梭在曹河縣城的大街小巷,吹得路邊的樹木枝葉沙沙作響。鄭紅旗肩負著重任,走馬上任成為曹河縣委書記。王守謙則在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上,深感肩頭的擔子愈發沉重。
在縣委那鄭紅旗的辦公室裡,鄭紅旗愈發鬱悶,鬱悶的不是自己怎麼來了這曹河縣,而是深入調研之後,發現曹河縣的發展包袱十分沉重,在來之前,鄭紅旗知道,國有企業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從沒想到問題這樣嚴峻。
曹河縣的財政,雖說是寬敞一些,但是根本負擔不起二十多家虧損企業的沉重債務。鄭紅旗坐在辦公桌後,緊緊盯著手中關於曹河縣開展“颶風行動”掃黃打非的專項報告,眉頭緊鎖,仿佛在與這份報告中的每一個問題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王守謙坐在一旁深知,鄭紅旗對曹河當下的狀況已經到了看不慣、受不了、忍不住的地步。但作為公安局局長,他有著自己的擔憂。自己剛來曹河,地皮還沒有踩熟,如果以後要在曹河縣立足,不想輕易得罪市委政法委,尤其是李顯平這位在曹河縣深耕多年的老領導。一旦與李顯平產生衝突,整個曹河縣的矛盾極有可能如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被進一步激化,局麵將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王守謙微微抬起頭,看向鄭紅旗,語氣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說道:“書記啊,顯平書記已經明確提出了反對意見,您看咱們是不是先等一等?”
鄭紅旗聽到這話,原本就嚴肅的麵容瞬間變得更加冷峻,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直直地盯著王守謙,聲音堅定而有力,如同洪鐘般在辦公室裡響起:“等什麼!守謙,我親自到公安局了解過情況,現在整個曹河縣公安機關已經亂成一團,紀律鬆弛,作風渙散。說讓他們保護群眾,他們不魚肉百姓,就已經是對他們最好的評價了!作為公安局長,瞻前顧後、畏首畏尾,這工作還怎麼開展?隻要認準有問題,一律該抓的抓,該處理的處理。”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說完這些,鄭紅旗仍覺不解氣,他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繼續說道:“你想想,曹河的亂象,如果不是有公安機關、縣裡的領導暗中授意,怎麼會猖獗到這種地步?必須從社會風氣入手,扭轉政治生態。隻有這樣,才能真正解決問題,重塑曹河公安的形象。”
王守謙見鄭紅旗態度如此堅決,本不想再勸,但作為公安局長、行動的具體負責人,他還是忍不住再次提醒:“紅旗書記,我還是得說幾句。很多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麵,背後是有原因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咱們抓人是很簡單,我是擔心,得罪了地頭蛇,縣委政府會有壓力。”說話間眼神中透露出對局勢的擔憂。
其實,鄭紅旗執意要查娛樂場所,心裡早有一番周密的盤算。他清楚,隻要查清楚娛樂場所,就能抓住把柄、刹住歪風。在娛樂場所抓到領導乾部,就等於捏住了鐵證,領導乾部的違法違紀行為也將無所遁形。到時候,不僅可以依法追究責任,公安局在後續處理事情時也能占據主動,就算事情鬨大,也有充分的理由應對,在娛樂場所裡搞黃賭毒,走到哪裡,都是理虧。不過,這些心裡話,鄭紅旗並沒有對王守謙說。
鄭紅旗停下腳步,再次看向王守謙,斬釘截鐵地說:“現在彆管原因,隻看結果!還是那句話,瞻前顧後什麼事都辦不成。曹河縣隻有通過掃黑除惡、打擊違法犯罪、掃除黑惡勢力,才能匡扶正義、彰顯正氣。記住,邪不壓正!但正氣不是自己冒出來的,是公安機關靠鐵拳打出來的,是靠堅決打擊違法犯罪行為樹立起來的。縣公安局絕不能當軟柿子!曹河縣的問題,我做決定,我負責,你隻管按計劃執行。”
得到書記的明確指示後,王守謙立刻整理桌上的材料,那些材料在他微微顫抖的手中發出沙沙的聲響。他站起身來,對著鄭紅旗說道:“書記,我明白了,我這就去給李局長彙報。”
王守謙的語氣中雖然還有一絲猶豫,但更多的是對上級命令的服從。說完,他快步走出辦公室。
王守謙離開後,鄭紅旗叫來蔣笑笑。蔣笑笑迅速走進辦公室,站在鄭紅旗麵前,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和詢問。鄭紅旗看著她,吩咐道:“今晚安排一下,去各個飯店門口轉轉。在國有企業生存這麼艱難的情況下,看看這些國有企業的老板們在乾什麼。”紅旗書記的眼神中透露出對這些現象的關注和對問題的敏銳洞察力。
蔣笑笑主動問道:“書記,您又要查吃喝問題?”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因為蔣笑笑知道鄭紅旗在平安縣任職時,就一直狠抓腐敗和吃喝問題。
鄭紅旗點了點頭,耐心地解釋道:“笑笑,今年上半年紀委發了通報,市紀委從今年開始重點整治乾部違規行為。咱們平安縣問題最少,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風氣好。一個地方,隻有先刹住吃喝風,才能談工作風氣。”紅旗書記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仿佛在強調這些話語的重要性。
安排完蔣笑笑的工作後,鄭紅旗走到東原市地圖前。那幅地圖掛在牆上,有些地方已經微微卷起,顏色也有些黯淡。鄭紅旗盯著地圖,陷入了沉思。曹河縣地理位置優越,在東原九縣二區中,曹河縣和光明區處於中心地帶,與光明區、臨平縣、平安縣相鄰。曹河縣的交通基礎設施十分完善,完全不遜色於平安縣。這也是鐘毅書記到市委任職後,第一時間安排市交通局局長李顯平擔任曹河縣委書記的原因之一。
李顯平在任期間,雖然在國有企業管理方麵沒有突出成績,但在交通建設上確實下了大力氣。從地圖上可以看到,曹河縣交通四通八達,不僅縣內交通骨乾網絡基本形成,與臨平縣、平安縣、光明區也都有高標準道路連接,通往光明區更是有多條高標準公路。
鄭紅旗拿起筆順著高標準公路的方向走,當高標準公路到了東洪縣縣界的位置之後,就嘎然而止。看來,這曹河唯獨與東洪縣尚未建立高標準公路交通聯係。鄭紅旗的目光在地圖上緩緩移動,仿佛要從這地圖中找到解決曹河縣問題的關鍵所在。
時間如同指尖的細沙,悄然流逝,兩天的時間轉瞬而過。秋雨消退,豔陽又照耀在了東原這片土地上。
人們之所以崇拜太陽,就是因為太陽能給人以溫暖,陽光不僅滋養著大地,還能夠驅散心中的陰霾。雨過天晴,天氣逐漸回暖,仿佛大自然也在為曹河縣即將到來的變革送上一絲溫暖。
鄭紅旗、王守謙和縣委辦的兩個同誌一起,就在縣委大院裡迎接了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李尚武帶著兩輛警車來到了曹河縣委大院,眾人一陣寒暄過後,李尚武和鄭紅旗、王守謙一起鄭紅旗的辦公室,鄭紅旗直接道:“笑笑,這會不會客了……”
李尚武如到了市公安局過後,倒是和在安平鄉的懶散形象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全市公安機關,也是兩三千人的隊伍,沒有一個鐵的紀律,很難有過硬的作風,這支幾千人的隊伍,也就沒有了精氣神。李尚武身上的警服筆挺整潔,彰顯出一位公安領導的威嚴。
在辦公室裡,落座之後,王守謙詳細地向李尚武彙報關於行動方案的內容。鄭紅旗和李尚武兩人品著茶,王守謙拿著文件,講解著行動的每一個細節。李尚武認真地聽著,不時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對方案的關注和思考。彙報結束時已經是下午5點鐘,夕陽的餘暉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灑在眾人的身上,把人都染成了紅色。
李尚武看了看手表,他立刻對鄭紅旗說道“紅旗書記啊,方案非常詳細,守謙同誌來的時間很短,但對情況很熟悉啊。我看重點就是楓林晚嘛,就按照劃分的區域進行集合。
轉身,李尚武看向了孫茂安說道:“時間差不多了,馬上通知東洪縣、臨平縣和平安縣公安機關,按照行動方案緊急集合;同時通知市武警支隊,做好外圍應急準備。為確保行動的隱蔽性和保密性,各縣公安局到達目的地後,聽從指揮,於10點鐘開展颶風行動。”
鄭紅旗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電話,說道:就拿這個電話打。”
孫茂安迅速拿起電話,開始緊張地傳達命令,電話那頭不斷傳來回應的聲音。恰在這個時候,縣委辦的同誌,就走了進來,為幾位領導添了茶水。
此時,曹河縣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老牛心裡卻十分納悶。市公安局主要領導來東洪調研,竟然沒通知自己這個常務副局長參會。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手中不停地轉動著一支鋼筆,眉頭緊皺,臉上寫滿了疑惑和不滿。
更讓老牛忐忑的是,自己沒能轉正也就罷了,新局長來了之後對自己愛搭不理,僅僅縣局班子就舉行了一個見麵會,沒說上幾句話。老牛覺得“強龍不壓地頭蛇”,新局長太不會做事了,來了之後除了陪著縣委書記搞了兩場調研,就沒再來過公安局。自己這個常務副局長,約了兩次示好,想組織大家一起吃個飯,卻也是沒有成行。他越想越氣,手中的鋼筆猛地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老牛依舊每天晚上飯局不斷。但是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原本以為李顯平在離任前會解決自己的局長職位問題,沒想到李顯平連公安局的事情都沒妥善安排,老牛覺得自己被組織辜負了。所以,下班後他就和幾個社會上的朋友去瀟灑了。
曹河縣雖然國有企業發展停滯,但群眾從事建築、運輸行業的生意日益增多,縣裡湧現出不少賺得盆滿缽滿的老板。不過,要在這些行業立足,關鍵因素之一是競爭激烈,很多生意都是靠“拳頭”打出來的。如果不認識公安局的領導,根本做不成生意。因此,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老牛今晚和縣裡幾個建築材料的老板又在在楓林晚吃飯。
老牛很少直接受賄,僅靠楓林晚的生意,就過上了優渥的生活。在單位裡,不少領導乾部也是如此,不直接收錢,而是利用職權影響力做生意,讓服務的對象關照,沈鵬是這樣,老牛是這樣,縣石油公司對麵開石油餐館的呂振山也是這樣。
晚上,卸下包袱之後,常務副局長老牛和幾個酒肉朋友在楓林晚吃喝。楓林晚的大廳裡燈火輝煌,熱鬨非凡,服務員們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忙碌地為客人們服務。
老牛和朋友們坐在一個寬敞的包間裡,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酒香四溢。他們一邊吃喝,一邊大聲地談笑著,時不時還傳出一陣哄笑聲。吃完已經9點多,眾人像往常一樣到2樓的卡拉ok唱歌。卡拉ok的走廊裡燈光閃爍,音樂聲從各個包間裡傳出來,交織成一片嘈雜的聲響。
楓林晚和其他曹河縣的ktv一樣,提供陪唱服務。如果和陪唱女情投意合,還可以到3樓客房“增進感情”。老牛走進卡拉ok的包間,裡麵的燈光昏暗而曖昧,沙發上坐著幾個年輕漂亮的陪唱女。老牛一眼就看中了一個說著東北口音的漂亮姑娘,他滿臉堆笑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姑娘旁邊,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角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一邊和姑娘調笑著,一邊拿起桌上的話筒,準備唱歌。
不知不覺到了10點鐘,老牛正唱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他手包裡的大哥大響了起來。那大哥大如同一塊黑色的磚頭,在當時可是身份的象征。老牛本不想接電話,反正自己當局長已經沒希望了,業務上的事也懶得管。但大哥大一直響個不停,刺耳的鈴聲在這嘈雜的音樂聲中顯得格外突兀,影響了大家唱歌的興致。老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從手包裡掏出大哥大,粗聲粗氣地問:“誰啊?”他的聲音因為喝了酒而變得有些沙啞。
電話那頭問:“老牛,你現在在哪兒?”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
老牛隨口答道:“我在老地方唱歌呢!是主任啊,你伺候完書記,要不要過來唱兩嗓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姑娘的肩膀上輕輕拍打著。
電話那頭語氣焦急地說:“老牛,快跑!市公安局從東洪、臨平、平安縣調了三支公安隊伍,正往你們那邊趕呢!”聲音中充滿了緊張和擔憂。
老牛一聽,酒瞬間醒了。作為公安局副局長,他的警覺性比常人高得多,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被抓後的種種後果:身敗名裂、顏麵儘失……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老牛顧不上多說,一把推開懷裡的兩個美女,那兩個美女被他推得一個踉蹌,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老牛朝著門口狂奔,一邊跑一邊大喊:“快跑!快跑!”他的聲音因為驚恐而變得尖銳刺耳,在包間裡回蕩。
門口的服務員聽到喊聲,連忙跑過來,一臉疑惑地問:“牛局,怎麼了?”
老牛邊跑邊喊:“趕緊通知所有包間的人,抓緊時間跑!”他的腳步慌亂,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朝著樓梯口衝去。
老牛顧不上解釋,一個50多歲的中年男子竟跑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從2樓連蹦帶跳、連滾帶爬地衝出了卡拉ok。他的頭發淩亂,衣服也有些歪斜,樣子十分狼狽。隨著老牛的喊聲,不少男男女女也跟著跑了出來。有的男人還沒來得及係好襯衫的扣子,有的女人鞋子都跑掉了一隻,大家驚慌失措地朝著門口湧去,整個卡拉ok鏡頓時亂成了一團。
正在這個時候,數輛警用麵包車閃爍著警燈已悄然來到楓林晚卡拉ok的樓下。隨著側門被猛地推開,車上的公安乾警如同離弦之箭般魚貫而出,迅速朝著楓林晚卡拉ok及周邊幾家娛樂場所猛烈衝去。就在門口,瞬間爆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衝突:裡麵的人拚了命想往外走,外麵的人則緊緊握著警棍和電棍,全力控製著現場局麵。
老牛盯著眼前這般情景,又看了看周邊幾個麵熟的嫖客,早已驚得目瞪口呆。他心裡不住地暗自感歎:隻差短短五分鐘,僅僅五分鐘啊!如果自己剛才沒有接到那個電話,此刻肯定已經被結結實實地堵在裡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