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利民雖然沒有實權,但這些年下來做思想政治工作,還是有所擅長。
楊伯君緊繃的臉色微微鬆動,眼神中的怒意被一絲凝重和權衡取代。他當然明白田利民說的並非虛言。曹河的事,萬一被呂振山不顧一切地捅出去,就算能壓下去,也是一身腥臊。想到自己的女朋友齊曉婷,又想到齊永林和雷紅英,楊伯君知道,石油公司這攤爛賬背後盤根錯節的關係,真要深挖,確實可能引爆無法控製的連鎖反應,這絕對違背縣長“穩定劃轉,穩妥清退”的核心要求,更是給即將到來的“兩會”縣長轉正埋雷。
廖文波適時插話,語氣沉穩:“利民書記說的,不無道理。伯君,當務之急是控製局麵,防止事態升級。呂振山停職,是第一步。我們立刻將今天會議情況,特彆是呂振山的嚴重違紀行為,形成詳實報告,向縣長做專項彙報!由縣長定奪下一步措施。縣長掌握全局,權衡利弊,做出最有利於東洪穩定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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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波刻意強調了“縣長定奪”和“東洪穩定”,並不是想著踢皮球,而是這件事目前來看,實在是太過敏感,倒是也給了楊伯君台階下。
楊伯君深吸一口氣,胸中的怒火和一絲後怕被強行壓下。他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田利民,又看了看沉穩的廖文波,終於緩緩點頭,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但帶著一絲疲憊:“田書記,你立刻把黨委會的情況,特彆是呂振山的言行和處理意見,形成書麵報告。文波,你整理工作組掌握的相關情況。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一早八點鐘,我們馬上去縣政府,向縣長當麵彙報!”
田利民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好好好!我這就安排去寫!不,我親自去寫,保證實事求是!楊組長您稍等,很快就好!”他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工作組的臨時辦公室,去炮製那份決定呂振山命運的報告。
就在田利民絞儘腦汁遣詞造句,楊伯君強忍心悸等待彙報之際,被勒令停職的呂振山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叫上了本家兄弟找到了縣委辦主任呂連群。
在呂連群的家裡,呂振海道:“停職反省?狗屁!這就是要拿你開刀祭旗的第一步!縣裡做法,我太了解了,我估計最少是辭職報告,嚴重的話,很有可能追究你的責任。工作組查白條查得那麼狠,你們又當眾撕破了臉,我的教訓就在這裡,縣長絕不會放過你!
呂連群坐在客廳沙發主位上,聽著兩人的對話,他知道呂振山和胡玉生綁得深,呂連群越聽臉色越沉,眉頭擰成了疙瘩。這段時間以來,太清楚如今東洪局麵的的凶險了,涉及到東洪的問題,還沒有真正的觸及根本,市委和縣委都在一味妥協。而呂振山在會上那番話,簡直是自尋死路!尤其還牽扯到楊伯君那種縣長眼前的紅人!
“糊塗!你糊塗透頂啊振山!”呂連群忍不住道,“楊伯君是你能當麵撕咬的?他那位置,是縣長的心腹!你這叫什麼?這叫授人以柄!本來工作組查賬,你還有周旋餘地,現在好了,直接把自己送到人家槍口下了!”
呂振山被批得低下頭,但隨即又猛地抬起,眼中滿是不甘:“哥!我知道我衝動了!可我沒辦法啊!他們逼得太狠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你得救我!”
呂振海在一旁愁眉苦臉地插話:“振山,胡主席現在也是……自身難保吧?聽說昨天工人堵門要錢,聽說差點把他心臟病嚇出來。他爺倆都躺在醫院裡,你還指望他們,他還能顧得上咱們?”
呂振山道,“胡玉生收的錢,他胡主席能一點不知道?他兒子囤油的事,能完全撇清?”
呂連群馬上問道:“等一下,囤油又是什麼事?”
呂振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囤油的事,隻有廠裡少數幾個參與的人知道,當然,這件事除了石油公司,還有公安係統的人。呂振山這個時候自然不好把這個事情交代了,就說道:“哦,是這樣,就是搞些投機倒把的事,隻是,現在這油價格上不去,砸手裡了。”
呂連群若有所思的道:“田利民就沒參與?”
呂振山道:“這家夥膽子小,胡玉生根本看不起他,要不是胡玉生看著這田利民和他家裡有些親戚關係,又是胡延坤的老部下,這田利民早被趕出公司了。反正,我要是完了,胡玉生第一個跑不了!胡家也得跟著完蛋!胡主席是明白人,他懂!連群大哥,你在泰峰書記麵前有麵子,振海哥,你跟胡主席以前在工業局也共過事,我們一起去!一起去求他!請他看在往日情分上,看在玉生的份上,拉我一把!給我指條活路!”
呂連群看著呂振山絕望而瘋狂的眼神,又看看同樣憂心忡忡的呂振海,長歎一口氣。他知道,不去不行了。
在縣城的政治生態中,就是這樣,家族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圈子,互幫互助,相互提攜再正常不過。
呂連群看了看手表,已然八點多,“走吧!”呂連群咬了咬牙,裹緊了軍大衣,“去胡主席家!記住,去了都給我放低姿態!是求人,不是逼宮!把利害關係跟老胡說清楚,他的政協主席的身份,就是最好的牌啊!保住你,就是保住了他的兒子。”
呂連群和胡延坤都住在縣委家屬裡,三人頂著凜冽的寒風和飄落的雪花,徑直朝著胡延坤位於縣委家屬院深處的那個小院走去。夜色漸濃,風雪似乎更大了。
胡延坤家的小院靜悄悄的,這位心力交瘁的老人正閉目靠在他慣常坐的那張舊藤椅上,爐火的微光映著他灰敗而疲憊的臉。聽到敲門聲,胡家媳婦看了胡延坤一眼,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取了件厚外套披在身上,就要去開門了。
胡延坤主動坐起來道:“先從門縫裡看看,是不是要債的人。”
胡家媳婦也很無奈,自家兒子還在醫院裡躺著,今天下午就來了三四個討債的人,這門根本就沒敢開過。
胡主席在家嗎?是我,連群啊。
胡延坤緊繃的神經微微一鬆,隨即又被更深的疲憊淹沒。他衝媳婦擺擺手,聲音沙啞:“是連群他們……開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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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裹著雪沫和呂連群、呂振海、呂振山三人一同卷進了昏暗的客廳。爐火的熱量瞬間被稀釋,空氣中彌漫著濕冷的潮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胡主席……”呂連群搓著手,臉上擠出的笑容帶著討好的僵硬,“這麼晚打擾您休息,實在對不住。”
胡延坤靠在舊沙發上,眼皮都沒抬,隻是用下巴點了點旁邊的木凳:“坐吧。”他目光掃過呂振山,後者正垂著頭,眼神躲閃,身上還帶著會場爭執後的狼狽氣息,胡延坤的眼神便冷了三分。
呂振海趕緊把手裡拎著的兩瓶酒和一網兜蘋果放在牆角,笑道:“老書記,天冷,給您帶了點東西,暖暖身子。”
胡延坤沒看那些東西,隻從喉嚨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呂連群坐下後,開門見山,語氣帶著刻意的沉重:“胡主席,振山今天是為了玉生打抱不平,在會上公開懟了楊伯君那個小子……闖了大禍了!在黨委擴大會上,跟工作組,尤其是縣長那個小秘書楊伯君,當場就被田利民停了職!”
胡延坤渾濁的目光終於聚焦在呂振山身上,淡然說道:“哎,也不全怪振山,他們有些同誌,欺人太甚。”
呂振山不甘道:“胡主席,我…我是被逼急了啊!工作組查賬查到我頭上了!楊伯君他…他太狠了!一點活路不給!我…我當時就想拉他下水!現在工作組和公安局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胡延坤冷笑一聲,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疲憊和嘲諷,“現在好了,授人以柄,工作組和公安局要辦你,名正言順!”
“胡主席啊,”呂連群趕緊接話,身體也往前傾了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急切,“振山是迫於無奈,可事已至此,關鍵是怎麼辦。楊伯君以前連根蔥都算不上,現在是縣長心腹,他要是揪住不放,再往上添油加醋,振山…怕是真要進去了!”
他頓了頓,觀察著胡延坤的臉色,繼續道:“胡主席,咱們退一步想,這事說到底,根子還在那‘安置費’上。工人堵門要錢,玉生那邊…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那麼多。工作組咬著不放,無非是縣裡要個交代。可這錢,真要都追回來,動靜太大,牽連太廣啊!縣裡好些老同誌、老領導的家屬親戚,可都在這名單裡。真鬨開了,誰臉上都不好看,縣裡的臉麵還要不要了?‘兩會’還要不要開了?縣長自己轉正的事,難道就不需要咱們這些老家夥的支持?”
呂振海也幫腔道:“是啊老書記!咱們東洪的老傳統,講究個‘和’字。事情沒必要做絕。玉生那邊是欠了錢,但這錢也不是玉生一個人就收了啊,還不是打點上麵了。可縣裡追得這麼急,這麼狠,連振山這樣的工會乾部都要往死裡整,這不是寒了咱們東洪自己人的心嗎?縣長年輕氣盛,想立威,可立威也得講個分寸吧?”
呂連群見胡延坤沉默不語,但眼神深處似乎有微光閃動,知道說到了點子上,趕緊拋出核心提議:“胡主席,我的想法是,咱們得找個分量足夠的人,給李縣長遞個話,把這裡麵的利害關係跟他掰扯清楚。縣裡老乾部的支持,對他轉正至關重要!隻要他肯高抬貴手,對玉生追繳‘安置費’的事鬆一鬆,對振山這種‘一時糊塗’的乾部網放一放,咱們這些老家夥,絕對在‘兩會’上全力支持他!先把最急的窟窿堵上,給大家一個台階下。說到底,都是為了東洪的穩定嘛!何必鬨得魚死網破?”
胡延坤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爐火映著他陰晴不定的臉。呂連群的話攪動著他內心的權衡。縣委政府的“兩個穩妥”方案,特彆是那“事後追責”的要求,懸在所有人頭頂。呂振山今天的瘋狂,更是把火燒得更旺。楊伯君和廖文波倒是還好辦,明天一早的彙報,縣長必然知曉,縣長的態度才是關鍵。
“魚死網破……”胡延坤喃喃自語,蒼老的聲音裡帶著無儘的疲憊和一絲掙紮後的決斷。他緩緩抬眼,目光掃過眼前三人充滿期待的臉。
胡延坤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是老黃的事搞的他心神疲憊,沒有多大的勝算。胡延坤聲音恢複了一絲往日的沉穩,“泰峰同誌是咱們東洪的老書記,現在是市人大副主任,說話有分量。最關鍵的是,他了解東洪的情況,也愛惜東洪的體麵。當年他在位時,對咱們這些老部下,還算念舊情。”
呂連群眼睛一亮:“李主任?對!他說話,縣長肯定得認真掂量!”
“明天一早,”胡延坤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連群,明天咱們先去找一找這個超英吧,他現在一心想著當書記,可彆忘了,事情鬨大了,他也不體麵。然後你跟我去市裡,找一找顯平和泰峰。把咱們今天商量的意思,跟他詳細說說,至於效果如何,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看向呂振山:“至於你,振山!這幾天給我老實待在家裡,夾緊尾巴!再敢惹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是!是!胡主席!我一定老實!
呂連群和呂振海也麵露喜色,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們知道,李泰峰這條線,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能撼動縣長決心、為東洪這盤危局求得一絲轉圜餘地的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剛到了辦公室,楊伯君和廖文波、田利民三個人就裹著軍大衣在門口等著。我與三人簡單打了招呼,到了辦公室之後,田利民就雙手遞上一份材料。
我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就道:“先坐下吧。”
三人落座之後,我認真的翻看起了材料,田利民作為黨委書記,則是做著彙報,看完了材料,聽完了彙報。將材料推到田利民跟前:“說說吧,為什麼隻給一個停職反省?”
田利民猶豫了下,說道:“縣長,主要是考慮穩定。”
楊伯君和廖文波兩人也點了點頭。
我又拿起材料,隨手翻了翻,說道:“軟了,這樣的同誌,現在不采取措施,他還會想方設法給改革劃轉工作製造障礙,這個同誌才是目前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監守自盜、中飽私囊證據很充分嘛!還敢在會上公開大放厥詞,造謠生事、煽動對立,上串下跳,給縣委政府唱反調打擂台,把縣委政府的決策部署當兒戲!沒說的,通知反貪局,直接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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