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生被父親罵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話,畢竟這人是沒聯係上。病房裡隻剩下胡延坤粗重的喘息聲。
胡延坤看著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既恨又痛,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發泄的時候。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低沉而急促:
“玉生,現在不是想她跑不跑的時候了!關鍵是後果!我們拖不起了!呂振山在田嘉明手裡,你知道那個王八蛋的手段!他到底能扛多久!一旦他鬆口,把你倒賣石油、私建油庫、夥同他分贓的事全抖出來,神仙也救不了你!更彆說還有那筆四百多萬的設備款!”
胡玉生眼中充滿了恐懼,仿佛已經看到了冰冷的手銬。
“所以,必須趕在呂振山開口之前,把安置費這個窟窿堵上!”胡延坤斬釘截鐵,“隻要把錢退回去,安撫住那幫鬨事的,至少能爭取到時間,讓縣裡在處理你其他問題上……‘從寬考量’!這是劉超英親口承諾的!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退錢!”
“可……可錢……”胡玉生絕望地重複著,“錢在薛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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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眼神陰鷙鷙:“錢在薛紅那?那也得有個說法!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卷跑’了!這口黑鍋,不能全扣在我們胡家頭上!玉生,你給我說實話!”他身體前傾,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胡玉生,“劉超英!劉超英到底有沒有收過錢?!他作為分管勞動人事局的常務副縣長,石油公司進人,特彆是這種花錢買身份的,他能不知道?!他能一點好處不沾?!”
這才是胡延坤此刻最關心的!如果能把劉超英也拖下水,那麼事情或許還有轉圜圜的餘地,至少能拉個墊背的,或者讓縣裡在處理時有所顧忌。
胡玉生被父親逼視得心頭發慌,他努力回憶著,眼神閃爍:“爸……這個……我真不清楚。具體經辦的都是李勃!所有條子、關係,都是李勃在打理,錢……也是他經手分配的。給誰送了多少,留了多少,隻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我……我隻是把收上來的錢交給薛紅保管,然後按李勃的意思,他要多少,我就拿給他多少……”
“李勃?!”胡延坤眼中寒光一閃:“李勃才是關鍵啊!”
他瞬間明白了兒子的意思。錢是自家兒子玉生收的,但具體怎麼“花”出去,打點了哪些人,特彆是劉超英這個關鍵人物有沒有沾手,玉生很可能真的不知情。蠢貨啊,給誰送的錢,都不知道!所有的關鍵,都係在那個已經被逼到牆角、隨時可能崩潰的勞動人事局局長李勃身上!
胡延坤意識到,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必須在呂振山徹底崩潰、吐出所有秘密之前,在李勃被縣裡的壓力壓垮、亂咬一通之前,找到他,撬開他的嘴,或者……逼他拿出一個能保住胡家父子、至少是暫時保住胡玉生的方案!
“不行!不能再等了!”胡延坤站起身,軍大衣的衣角帶倒了凳子,“必須立刻找到李勃!我親自去找他談!”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驚惶失措的兒子,眼神複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玉生,你躺好!養傷!外麵的事,爸來處理!記住,彆犯傻了,錢,就是被薛紅卷跑的!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知道!懂嗎?!”
冬夜,東洪縣委招待所的2號小樓裡,暖意融融。縣委招待所也是東洪少數自己燒鍋爐取暖的地方。難得我和曉陽都沒有接待任務,電視裡播放著新聞聯播,聲音不大,成了溫馨背景音。
我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洗腳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曉陽正蜷在沙發裡,捧著一杯熱茶,卸下了白天工作的乾練,眉眼間帶著一絲難得的慵懶和放鬆。她剛從市裡趕過來,風塵仆仆。
“抬腳,曉陽。”我蹲下身,試了試水溫,輕輕握住她纖細的腳踝。
曉陽順從地抬起腳,溫熱的清水包裹住微涼的腳趾,她舒服地喟歎一聲,身體更放鬆地陷進柔軟的沙發裡。“三傻子,你看縣長洗腳……你沒體驗過這個項目吧,不過你這縣長當的,我看比我在市府還累,臉都瘦了一圈。”
我低著頭,手指力道適中地按摩著她的腳底穴位,感受著那份久違的、屬於家庭的寧靜。但東洪這潭渾水,終究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頭,即使在這難得的溫馨時刻,也難以完全放下。
“累是累點,習慣了。”我苦笑一下,聲音低沉,“主要是心累啊。泰峰書記那邊……今天又鬨了一場。”
我把在縣人大發生的事,李泰峰如何借“調研”之名發難,如何揪住李愛芬被開除和田嘉明“領導責任”不放,如何在會上咄咄逼人,甚至逼得王進才臨陣倒戈表態支持他,以及他最後要求縣人大形成文件報送市人大施壓等細節,都一五一十地講給曉陽聽。說到李泰峰那番“不安排閨女安排小姨子”、“不尊重曆史”、“寒了老同誌心”的論調,我的語氣裡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壓抑的憤懣和深深的無奈。
“……曉陽,你說這叫什麼事?”我抬起頭,看著曉陽那雙在電視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政策界限清清楚楚,照顧隻能給直係親屬!李愛芬長期曠工是事實!清理在編不在崗人員是省裡的統一部署!程序合法合規!他李泰峰作為老領導,不是不懂政策!他這就是借題發揮,拿‘老同誌’、‘曆史感情’當幌子,在給縣裡施壓,在給胡延坤那些人撐腰!更可氣的是,他還揪著市政法委那份違規搞出來的‘調查結論’,硬要往田嘉明頭上扣屎盆子!這哪裡是講道理?分明是胡攪蠻纏!”
曉陽靜靜地聽著,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那雙靈動的眼睛裡閃爍著思索的意味。她沒有立刻接話,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小口啜飲著。電視裡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卻絲毫影響不了她此刻專注的思考。
片刻之後,她放下茶杯,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銳利和俏皮:
“朝陽,李泰峰這麼乾,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從東洪出去的‘老書記’,打著‘關心老同誌’、‘維護曆史’的旗號,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手畫腳嗎?他吃準了你們縣委縣政府要顧全大局,要講組織程序,不好跟他這個市人大副主任硬頂,更不好直接撕破臉說他無理取鬨,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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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這正是李泰峰的高明之處,也是讓我感到棘手的地方。硬頂,怕影響不好;講理,他根本不聽。
曉陽眼中那抹狡黠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我的額頭,帶著一種“你太老實了”的嗔怪:
“他李泰峰能打‘老同誌’牌,打‘曆史感情’牌,咱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他口口聲聲要‘尊重曆史’、‘照顧老同誌家屬’,那好啊!咱們就讓真正的‘老同誌家屬’——老黃縣長的親生兒子和閨女,去市裡找他這個市人大副主任‘反映情況’、‘討個說法’!”
我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愕然地看向她:“讓黃曉娟和她哥去找李泰峰?”
“對呀!”曉陽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讓黃曉娟和她哥,直接去市人大!找到李泰峰辦公室!當麵問他:李主任!您是東洪的老書記,也是市人大的領導!您口口聲聲說要尊重曆史,要照顧老黃縣長的家屬,要恢複李愛芬的工作!那我們呢?我們才是老黃縣長親生的兒女!是直係親屬!縣裡照顧我妹妹曉娟,讓她憑本事考上了教師資格,我們感謝組織!但您為什麼放著我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子女不關心,偏偏要去關心、去恢複一個僅僅是老黃夫人妹妹身份的李愛芬的工作?!”
曉陽模仿著黃家子女可能的口吻,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和質問:
“李主任!您說恢複李愛芬的工作是尊重曆史?那縣裡照顧我妹妹曉娟,就不是尊重曆史、關懷遺屬了嗎?李愛芬長期曠工,目無紀律,被清理是政策要求!我們理解支持!可您作為市領導,放著我們這些遵紀守法、努力工作的老黃子女不管,卻為一個違反紀律、無理取鬨的‘小姨子’撐腰,甚至不惜給縣裡施壓!這算哪門子的‘尊重曆史’?這算哪門子的‘關心老同誌家屬’?!我們做子女的想不通!我們要求市人大主持公道!要麼,您把李愛芬‘照顧’了?要麼,您就彆打著‘老同誌’的旗號,乾這種厚此薄彼、讓人寒心的事!”
曉陽說完,俏皮地衝我眨了眨眼:“怎麼樣?朝陽?這招‘釜底抽薪’!他李泰峰不是要站在道德高地嗎?咱們就讓真正的‘苦主’上去,把他腳下的土給刨了!看他怎麼下台!看他怎麼解釋他放著老黃親生的子女不聞不問,卻去為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姨子’強出頭的道理!這事要是傳出去,大家怎麼看黃老縣長?市裡其他老同誌會怎麼看李泰峰?說他李泰峰糊塗?還是說他彆有用心,借機打壓東洪縣委?”
我聽著曉陽這大膽又刁鑽的點子,心頭猛地一震!這招……確實夠“損”!但仔細一想,又覺得精妙絕倫!李泰峰所有的“大義凜然”,都建立在“為老同誌家屬討公道”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出發點上。可一旦老黃縣長真正的、被縣裡妥善安置了的親生子女站出來,公開質疑他“厚此薄彼”、“不關心真正遺屬”,甚至暗示他彆有用心,那他精心構築的道德高地瞬間就會土崩瓦解!他那套“尊重曆史”、“關懷老同誌”的說辭,立刻就會變成自相矛盾的笑話!在官場,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指責,殺傷力是巨大的,尤其是在注重“名分”和“程序”的體製內。
“這……”我有些猶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曉陽溫熱的腳背,“這法子……是不是有點太……太直接了?讓黃家子女去鬨市人大?影響會不會不太好?而且,黃曉娟她們……願意去嗎?會不會覺得被利用了?”
“哎呀,三傻子!”曉陽嗔怪地抽回腳,自己拿起毛巾擦著,語氣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什麼叫鬨?這是合理反映情況!表達訴求!老是拿人家的爹和小姨子做文章,這是什麼事嘛。至於影響?他李泰峰都不怕在縣人大拍桌子訓人,不怕把事情鬨大給市裡添堵,我們怕什麼?他做初一,就彆怪我們做十五!再說了,也不是你去鬨。組織又不出麵。”
曉陽擦乾腳,穿上柔軟的棉拖鞋,站起身走到我麵前,雙手捧起我的臉,目光清澈:
“朝陽,我知道你覺得這招有點‘損’,有點‘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你想想,是誰先不講規矩、不顧影響、胡攪蠻纏的?是李泰峰!是他先撕破臉皮,用‘老領導’的身份和市人大的牌子壓你們!是他先不顧事實,拿著違規得來的‘證據’要整田嘉明!是他先在東洪縣委內部搞分化瓦解!對付這種不講道理、隻講蠻力的人,你跟他講君子之風,講溫良恭儉讓,有用嗎?隻會讓他覺得你好欺負,變本加厲!”
曉陽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他既然敢損,我們就得比他更損!而且,我們這損,是損在明處,損在理上!是讓真正該說話的人說話!是把他那套虛偽的‘大義’徹底戳穿!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叫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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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至於黃曉娟和她哥……你放心。老黃縣長走了,他們兄妹在縣裡,最需要的是什麼?是安穩!是彆再被卷進是非!現在李泰峰跳出來,打著‘關心’的旗號,卻要把那個惹是生非、差點把他們家名聲都敗光的李愛芬再塞回教師隊伍,還鬨得滿城風雨,他們心裡能痛快?能沒有怨氣?我們隻需要讓人……嗯,比如劉進京同誌,或者婦聯的同誌,以關心遺屬的名義,去跟他們聊聊,把李泰峰在市人大怎麼‘關心’李愛芬、怎麼要求恢複她工作、怎麼給縣裡施壓的情況,‘無意中’透露給他們……再把其中的利害關係,特彆是李愛芬回來可能再次給他們家帶來的麻煩和負麵影響,稍微點一點……我相信,隻要他們不傻,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可不是利用,是給他們一個維護自家清淨和名譽的機會!”
我聽著曉陽條理清晰、步步為營的分析,看著她眼中那混合著果決,心中的猶豫漸漸被一種豁然開朗和隱隱的興奮取代。是啊,李泰峰已經撕下了“老領導”的溫情麵紗,亮出了政治打壓的獠牙,我們難道還要束手束腳,坐等他步步緊逼嗎?曉陽這招,看似“損”,實則直擊要害,打蛇打七寸!用“老同誌家屬”反製“老領導”,用“程序正義”對抗“胡攪蠻纏”,這才是真正的政治智慧!
我摸了摸腰,直接道:“曉陽,那咱開始,勞軍吧。”
曉陽壞笑一聲,臉色緋紅,說道:“三傻子,你咋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走吧,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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