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啊!”胡延坤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無奈,但眼神依舊堅定,“這也是救玉生唯一可行的辦法!除此之外,彆無他路!彆哭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塊老舊的上海牌手表,眉頭微蹙:“我估計……現在李朝陽已經去市委彙報完了。田嘉明那條瘋狗……隨時可能來。我還沒吃飯,你去……去給我買個燒雞吧。以後進去……說不定就吃不上了。”
“燒雞?”妻子一愣,隨即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這平常的要求,此刻聽起來卻像最後的告彆。“縣石油公司都劃轉了,都開始交接了,為啥縣裡還和我們過不去啊?”她忍不住哭訴道,聲音裡充滿了委屈和不甘,“周鴻基的兒子賣給東洪高價的碎石子,他都沒事!咱們……咱們貪點,就來找我們麻煩!東洪那個縣領導不貪不占?憑什麼就盯著我們不放啊!”
胡延坤自然知道妻子在說什麼。周海英靠著父親周鴻基的餘蔭,在東洪高標準公司項目上高價倒賣石子砂石,賺得盆滿缽滿,誰不知道?可人家有靠山,有背景,動不了!如果是李泰峰在台上,這些都不是問題,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可現在……當家的是李朝陽!那個油鹽不進、一心要立威的愣頭青!還有田嘉明那條見誰咬誰的瘋狗!
他疲憊地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和無奈:“算了……不說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咱們玉生啊……確實做得過分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啊……要是當初收斂點……唉……”
胡家媳婦抹了抹眼淚,依舊憤憤不平:“可……可這不公平啊!憑什麼彆人能貪,咱們就不能?還不是欺負咱們沒靠山了?李泰峰倒了,就……”
“好了!”胡延坤提高聲音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絲煩躁和不耐煩,“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能救玉生嗎?能改變什麼嗎?吃飯之後我就去縣公安局自首了,在家待的時間越長,風險越高!”
他頓了頓,怕媳婦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將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你要做好準備啊,我說的是如果談判不成,然後……我會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裡……‘畏罪自殺’!”
胡家媳婦徹底僵住了,仿佛被凍成了冰雕,連眼淚都凝固在臉上。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胡延坤無視媳婦的驚恐,繼續快速而清晰地交代著:“我‘死’之後,田嘉明逼死政協主席的罪名就坐實了!這是驚天醜聞!上麵必然震怒!徹查到底!田嘉明這個公安局長,不可能善終!李朝陽也脫不了乾係!到時候,為了平息事態,上麵會嚴肅處理!玉生的事……就有轉機了!到時候,你作為家屬,就要和縣裡繼續談判,懂嗎?!”
胡家媳婦終於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來:“不!老胡!你不能這樣!你不能丟下我和玉生啊!我一個婦道人家,我,我們……我們想辦法……再想想彆的辦法……求你了……”她撲倒在胡延坤腿上,緊緊抱住他,哭得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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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延坤看著媳婦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劇烈的絞痛,但他強行壓下,眼神裡隻剩下冰冷的決絕。他用力扶起媳婦,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沒有彆的辦法了!這是救玉生唯一的活路!也是最後的辦法!你聽著!在我‘死’之後,你必須做兩件事!”
他指著沙發角落那個不起眼的、鼓鼓囊囊的舊編織袋:“第一,看好那個袋子!裡麵是我準備好的東西!如果……如果李顯平他們不辦事!如果他們沒有儘全力把玉生撈出來!你就把這個袋子裡的東西,寄出去!寄給省紀委!寄給省委主要領導!寄給中央!我保證,這些東西會準時出現在它們該出現的地方!到時候……玉石俱焚!大家一起玩完!”
胡家媳婦驚恐地看著那個普通的編織袋,仿佛看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第二,”胡延坤的聲音緩和了些,帶著一絲疲憊和囑托,“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玉生……告訴他……是爸……對不起他……讓他……以後好好做人……”
“老胡……”胡家媳婦泣不成聲,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消失。
胡延坤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彆哭了……哭也沒用……這也是救玉生唯一可行的辦法……沒辦法啊……誰讓我們攤上這麼個兒子……誰讓田嘉明那條瘋狗咬著不放……”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蓄最後的力量,然後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餐桌上:“我……餓了。還沒吃飯呢。去……去給我弄隻燒雞吧。以後啊……進去就吃不上了……”
厚重的深紅色絨布窗簾被嚴嚴實實地拉上,隔絕了窗外冬日的最後一絲天光。書房內隻開了一盞台燈,昏黃的光線在堆滿書籍和文件的實木書桌上投下狹長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雪茄的濃烈香氣,煙霧繚繞,更添幾分壓抑和隱秘。
李顯平坐在書房藤椅上,手指間夾著一支燃燒過半的雪茄,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麵前的沙發上,坐著沈鵬。這位曾經的東洪縣公安局長,如今早已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此刻更是坐立不安,臉上寫滿了忐忑和惶恐。
書房裡一片死寂,隻有牆上掛鐘指針走動時發出的、令人心悸的“滴答”聲。
良久,李顯平才緩緩抬起頭,目光直刺沈鵬眼底,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你在東洪乾的那些事……倒賣平水河大橋工程材料的事……到底有那些人清楚?給我說實話!一個都不能漏!”
沈鵬身體下意識地一縮,眼神躲閃,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乾澀嘶啞:“舅……舅舅……這個……胡玉生……他肯定知道!我想清楚了,他們負責石油公司對工地的柴油供應,油量、車次……他心裡有數!還有……還有他老子胡延坤……那老狐狸……肯定也門清!但我……我真不清楚他們是怎麼拿到具體證據的……”
“哼!”李顯平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帶著濃濃的失望和嘲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還有誰?除了胡家父子,還有誰知道?!”
沈鵬猶豫著,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咬了咬牙,低聲道:“還……還有……焦進崗……焦縣長……他……他當時是縣長……他去現場檢查……發現……發現水泥標號不對……鋼筋……鋼筋也細了一圈……當場就……就發火了……”
“焦進崗?!”李顯平眼神猛地一縮,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怒,“他也知道?!他當時就知道了?!那他……他為什麼沒處理你?!為什麼?”
沈鵬被舅舅的怒氣壓得抬不起頭,聲音更低:“他……他這個人……滑頭得很……當時……當時就壓下去了……說……說影響不好……讓我……讓我趕緊想辦法補救……後來……後來我找了些……質量差點的材料……頂上了……沒想到……沒想到還是不行……橋……橋還是塌了……至於他為什麼沒處理……還不是……還不是看在舅舅您的麵子上……”
“我的麵子?!”李顯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他怒極反笑,指著沈鵬的鼻子,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你還有臉提我的麵子?!你膽子也太大了!建設大橋的材料都敢偷梁換柱!那是人命關天的工程!羅騰龍為什麼被槍斃?!就是因為這橋塌了!死了人!你倒好!為了那點蠅頭小利,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玩火!現在好了!火燒屁股了!”
沈鵬被罵得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忍不住辯解道:“舅舅!我……我也是沒辦法!周海英!他周海英賣給東洪的那些高價石子、沙子,誰不知道?!他賺得盆滿缽滿,不也沒事?!憑什麼就……”
“閉嘴!”李顯平厲聲打斷他,眼神冰冷如刀,“周海英?他爹是省委常委!你爹是誰?!一個科級乾部!你拿什麼跟人家比?!再說,羅騰龍已經被槍斃了!已經為這事買了單!翻篇了!你現在翻這些舊賬有什麼用?!能救你的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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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湧的怒火,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無奈:“現在的關鍵,是胡延坤!他要破罐子破摔了!”
“胡延坤?”沈鵬一愣,不明所以,“他……他怎麼了?”
“他要去自首了!”李顯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恐懼,“胡延坤啊,也是糊塗……曹河那個看倉庫的老頭全撂了!市紀委、市檢察院聯合工作組明天一早就進駐東洪!他胡延坤,走投無路了!”
沈鵬倒吸一口冷氣:“自首?他……他為什麼……”
“為什麼?”李顯平冷笑一聲,眼神銳利,“他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他會先跟縣裡談條件!如果縣裡答應他兩個條件,他就把牢底坐穿,一個人扛下所有罪!換他兒子胡玉生一個機會!”
“什麼條件?”沈鵬急切地問道。
“第一,不再追究胡玉生!第二,不再追究那筆被盜石油的錢!”李顯平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你覺得縣裡會答應嗎?鐘毅書記的脾氣我太了解了!眼裡揉不得沙子!對這種監守自盜、執法犯法的行為,絕對是零容忍!嚴懲不貸!怎麼可能答應他這種條件?!”
他頓了頓,雪茄的煙霧繚繞中,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聲音也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被毒蛇纏住的窒息感:“但是……胡延坤他……他還威脅我啊!”
“威脅您?”沈鵬瞪大了眼睛。
“對!”李顯平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他說!如果縣裡不答應他的條件,談判不成!他就……就不吃藥!直接……心臟病複發……死在公安局的審訊室裡!”
“什麼?!”沈鵬失聲驚呼,臉色瞬間煞白,“他……他敢?!”
“他有什麼不敢的?!”李顯平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嘶啞,“他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說了!他要是這麼‘死’了!那就是被縣公安局刑訊逼供、草菅人命逼死的!一個堂堂的政協主席,死在公安局!這是多大的醜聞?!多大的風暴?!到時候,輿論嘩然,民怨沸騰!上麵必然震怒!徹查到底!田嘉明首當其衝!李朝陽也脫不了乾係!東洪官場必然地震!”
他深吸一口雪茄,濃烈的煙霧嗆得他咳嗽了幾聲,眼神陰鷙:“而他的家屬……就可以拿著他的‘死’……繼續跟縣裡鬨!跟市裡鬨!鬨得天翻地覆!到時候……為了平息事態……為了大局穩定……上麵很可能……就會做出妥協!胡玉生的事……就有可能被‘冷處理’!甚至……翻案!”
李顯平的目光死死盯著沈鵬,聲音冰冷刺骨:“他還說!他‘死’之前,會準備好東西!如果……如果我不儘全力搭救胡玉生……如果我沒有逼縣裡妥協……那些東西……就會出現在省紀委!出現在省委主要領導的案頭!裡麵……就有你在平水河大橋工程裡乾的那些勾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你沈鵬……插翅難逃!我這個當舅舅的……也跑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書房裡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雪茄的煙霧在昏黃的燈光下緩緩升騰、盤旋。沈鵬癱坐在沙發上,麵無人色,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他終於明白,胡延坤這條老狐狸,是要用自己的一條命,拉所有人陪葬!而他沈鵬,就是那根最容易被點燃的導火索!
李顯平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疲憊地揮了揮手,聲音沙啞乾澀,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無奈和深深的無力感:“好好想想……想想怎麼才能,把這一關過去!”
沈鵬思索良久說道:“大舅,這個胡延坤,必須死……!他活著,對我們大家都沒好,他死了之後,就算有舉報信,也是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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