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胡家媳婦說胡延坤的兄弟在部隊上,三人都不意外,對於胡家兄弟,焦進崗、劉超英和劉進京其實都是很熟悉的。有時候胡家兄弟從東寧回來,幾人遇上了還要喝幾杯,或者說胡延坤能在東洪成為正縣級的政協主席,多少和胡家兄弟也有關係。”
胡家老二!在東寧市擔任市委常委、軍分區司令員!雖然不在東原任職,但畢竟是現役大校,正師級乾部!能量不容小覷!如果他真的介入,把事情捅到省軍區甚至更高層,那局麵將更加複雜難控!
焦進崗、劉超英、劉進京三人心中同時一凜!他們當然知道胡家老二的存在!胡延坤生前沒少拿這個兄弟顯擺。照片牆上那張三代同堂的合影裡,身著筆挺軍裝、肩扛大校軍銜的胡家老二,神情威嚴,目光如炬。焦進崗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客廳牆壁上那個顯眼的相框,心中暗自叫苦。這位胡司令,對他們這些東洪本土乾部來說,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大人物”,平時根本攀不上關係,更彆說求他辦事了。但現在,胡家媳婦卻把他抬了出來,作為最後的底牌和威脅!
劉超英臉上擠出一絲略顯尷尬的笑容,試圖緩和氣氛,聲音帶著一絲試探和不易察覺的疏離:“老胡家的……這個……胡司令員……他……還沒回來吧?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
胡家媳婦抽泣著,聲音帶著委屈和不滿:“還沒回來!說是在外麵開什麼重要的會!要後天才能趕回來!我……我還沒敢告訴他哥的事呢!怕他著急上火……”
焦進崗心中稍定,連忙接過話頭,語氣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關心”和勸阻:“老胡家的啊,你看……胡司令工作那麼忙,責任那麼重!在外麵開會,肯定是大事!我看啊……這事……咱們先彆急著驚動他!縣裡和市裡,不是一直在想辦法解決問題嘛!張市長都親自批示了!李市長都親自帶隊下來了!肯定能查清楚!給他一個公道!你這個時候跟胡司令員說,他遠在外地,除了乾著急,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影響他工作!你說是不是?”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懇切:“再說了,胡司令員的身份特殊,咱們地方上的事,最好還是地方上解決!鬨到上麵去,對誰都不好!你放心!組織上一定會秉公處理!絕不偏袒!”
胡家媳婦聽著焦進崗的話,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利弊。但她顯然沒有被完全說服,聲音帶著一絲怨懟和堅持:“焦主任,不是我們胡攪蠻纏!是這事縣裡做得太過分了!老胡是去自首的!是配合組織的!怎麼就在看守所裡……說沒就沒了?這一點,你們縣裡、公安局,難道沒有責任嗎?你們為什麼不追究公安局的責任?!為什麼不追究看守所的責任?”
焦進崗心中暗罵,臉上卻依舊保持著誠懇和無奈:“老胡家的,這個……還在調查!還在調查啊!市局李市長親自在查!就是要把責任查清楚!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跑不了!但現在調查還沒結束,結論還沒出來,我們也不能亂說啊!你說是不是?要相信組織!相信法律!”
他眼看胡家媳婦情緒又要激動,連忙轉移話題,看向旁邊幾個一直沉默著的胡家親戚,聲音帶著關切:“時間不早了!我看大家也都餓了!這樣吧,縣政協辦公室的幾位同誌都在外麵!有什麼需要,比如安排酒席、采買物品什麼的,都讓他們去辦!費用……都掛在政協的賬上!到時候政協統一負責解決!老胡同誌是政協主席,他的身後事,政協責無旁貸!你們千萬彆客氣!”
胡家媳婦看著焦進崗“誠懇”的臉,又看了看旁邊疲憊的親戚,最終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疲憊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焦進崗、劉超英、劉進京三人如蒙大赦,連忙站起身,再次表達了慰問,然後匆匆離開了這個氣氛壓抑的客廳。
東洪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煙霧繚繞。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丁剛、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兼反貪局局長冉國棟,以及東洪縣公安局書記田嘉明三人圍坐在煤爐旁。爐火正旺,但室內的氣氛卻異常凝重。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煙草味。
丁剛一邊伸手在爐火上烤著,一邊皺著眉頭,語氣帶著一絲責備和不解,看向田嘉明:“嘉明啊,這次……你怎麼能這麼大意?!按照你的說法,縣裡已經有了防備,市裡督導組也馬上就到!要等市裡督導組的同誌一起,對胡延坤采取措施!你怎麼就……就把他弄進看守所了?還搞出這麼大亂子?”
田嘉明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撚著煙蒂,往爐膛裡抖了抖煙灰,臉上寫滿了懊悔和無奈,聲音低沉:“丁局……我……我把事情想簡單了!當時……胡延坤態度很‘誠懇’,一副要‘配合’的樣子。我……我一時心軟,又覺得公安局機關和派出所大晚上的,把他關起來,還得專門安排人守著,太麻煩……也怕出意外……就……就鬼使神差地,把他送到看守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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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辯解和僥幸:“我還專門交代了看守所的值班所長!要單獨關押!特殊照顧!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沒想到……沒想到看守所那幫家夥……敷衍了事!根本沒當回事!才釀成大禍!”
丁剛聽完,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銳利地掃了田嘉明一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看守所的問題,必須嚴查!重點查當晚值班的管教和那個所長!看看到底是玩忽職守,還是……另有隱情!這事,我親自抓!”
丁剛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冉國棟,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一絲征詢的意味:“老冉啊,你是專家,從你反貪辦案的經驗看,這個胡延坤……到底是怎麼死的?真的是心臟病突發?還是……有彆的可能?”
冉國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冷靜,帶著檢察官特有的審慎。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不好說啊……從目前掌握的表麵情況看,沒有明顯外傷,結合病史,心臟病突發猝死,是說得通的。但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關鍵是要看調查結果!特彆是同監舍人員的口供和法醫的最終解剖報告!現在……需要定下調子!這個案子,要不要深究?查到什麼程度?”
田嘉明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不甘和急切,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查!肯定要查啊!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不管他是怎麼死的!都要查清楚!不然的話,彆人還以為我田嘉明怎麼樣了呢!還以為是我害死了他!這黑鍋我背不起!”
冉國棟看著田嘉明激動的樣子,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著田嘉明,眼神銳利如刀,語氣帶著檢察官特有的冷峻和不容置疑的權威,甚至帶著一絲不滿:
“嘉明同誌啊!拋開私人關係不講!你這個書記當的好啊!你們東洪縣公安局,刑訊逼供是不是搞成風氣了?!把公安部、司法部三令五申嚴禁刑訊逼供的文件當成廢紙了嗎?!看守所管理混亂,人犯非正常死亡,你這個局長,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這不是查不查胡延坤死因的問題!是要查查你們東洪公安的根子!查查你們有沒有把法律法規放在眼裡!”
田嘉明被冉國棟一連串的質問逼得臉色漲紅,額頭青筋微跳,卻又無法反駁,隻能尷尬地低下頭,手指用力地搓著煙蒂。
丁剛見狀,立刻打圓場,他身體微微後靠,臉上露出一種老資格特有的、略帶江湖氣的笑容,聲音帶著一絲“理解”和“開脫”的意味,插話道:“哎,老冉啊!消消氣!消消氣!你呀,沒在基層辦過案子,不知道基層的難處!我到了公安係統這兩年啊,慢慢也有體會!有些人啊,就是刁鑽!就是頑固!你跟他講道理,他跟你耍無賴!你跟他講法律,他跟你裝糊塗!對付這種人,有時候……不上點手段,他就是不開口!就是要頑抗到底!人民民主專政的威力,就是要靠這個來體現嘛!啊?多理解理解我們基層的同誌!我們公安隊伍也不容易!”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不滿和引導:“再說了,這個李顯平啊,一直想在公安係統樹威,對嘉明和東洪公安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不斷挑刺!我都懷疑,這次胡延坤的事,他是不是又在背後使壞!想借機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