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鳳那句“喊他退錢!把多賺的黑心錢,一分不少地給我吐出來!”所有人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王瑞鳳那張因憤怒而略顯漲紅、卻依舊威嚴冷峻的臉上!350萬!在依然貧困的地區東原市,這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一個足以讓任何人心驚肉跳的數字!
讓周海英——這個東原市政協常委、市工商聯副主席、市商會會長、省勞動模範、東原市十大傑出青年、東原市十大民營企業家、龍投集團董事長,這個在東原乃至省內都響當當的人物,這個省委常委周鴻基的兒子——吐出350萬!這簡直是石破天驚的決定!
在座的每一個人,心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讓周海英退錢,本身就夠讓人意外了,畢竟他的背景深厚,能量巨大。但在東原,或許隻有王瑞鳳敢這麼做,也隻有她能壓得住周海英!原因無他——周海英是把與趙道方的合影掛在迎賓樓,而王瑞鳳,是稱趙道方為“公爹”的人!周家與趙家的關係或許會因周鴻基的退休而淡去,但王瑞鳳,她就是趙家的人!這份底氣,無人能及!
李尚武坐在俞淑清的左手邊,他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他剛才彙報時,特意強調了“初步估算涉案金額在350萬元人民幣左右”,這個數字本身就帶著調查初期的模糊性和一定的彈性空間。按照官場慣例和通常做法,能追回一部分,比如幾十萬、上百萬,象征性地退一些,表個態,給市裡和東洪縣一個台階下,就已經是很大的“勝利”了。他萬萬沒想到,王瑞鳳竟然如此強硬,如此不留餘地,直接要周海英全數吐出350萬!
李尚武看會場氛圍嚴肅,就說道:“王市長,俞處長啊。關於周海英和龍騰集團的問題,我們公安局做了大量工作,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梳理和分析。這錢是這麼來的。”
他拿起一份厚厚的報告,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數據:“首先,我們調取了東洪、曹河、平安、臨平、定豐五個縣,在東洪高標準公路和平水河大橋建設同期,采購同類建築材料的原始票據和合同。重點對比了龍騰集團向這五個縣供應材料的實際成交價格。”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清晰:“我們發現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龍騰集團供應的材料,本身就比其他供應商的價格要高出不少。平均高出市場同期價格約15到20。這個情況,在五個縣都存在。”
他翻過一頁,目光變得銳利:“但是!在東洪縣,這個差距被急劇拉大了!龍騰集團供應給東洪縣的材料價格,不僅高於市場價,更顯著高於它供應給其他四個縣的價格!取同一規格、同一批次的鋼材、水泥、砂石等主要建材的平均價格進行比較,龍騰集團供應給東洪縣的價格,比供應給曹河、平安、臨平、定豐四縣的平均價格,高出50到70!”
他加重語氣,報出了數字:“所以,根據我們初步核算,僅此一項價格差,龍騰集團在東洪縣高標準公路和平水河大橋項目上,就多獲取了約350萬元人民幣的利潤!這個350萬啊是這樣構成的。”
王瑞鳳眉頭緊鎖,林華西等人也神情凝重。俞淑清眼神專注的從李尚武手中接過報告。
李尚武目光掃過眾人,語氣帶著一絲分析:“據沈鵬交代,他當時看著龍騰公司把材料運進來,價格高得離譜,簡直是‘搶錢’一樣!他心裡非常不平衡!他說,一般的供應商,賺了錢,多多少少會給縣裡管事的領導、經辦人員‘意思意思’,打點一下,大家都有點湯喝。但龍騰公司呢?仗著背景硬,社會地位高,一分錢好處都不往外掏!連口湯都不給大家喝!這種吃獨食的做法,讓他覺得非常憋屈,也非常眼紅!這才忍不住動了歪心思,想自己撈一筆!”
王瑞鳳聽完李尚武的彙報和分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她沉默了幾秒,目光看向李尚武,聲音不高說道:“李市長啊,你分析得很透徹。沈鵬的動機,也解釋得通。”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探究和冰冷的質疑,“但是,我有一個關鍵問題:縣裡為什麼要同意這麼個價格?”
她從俞淑清跟前拿起一份材料,翻看了起來。
李尚武說道:“我也看了之前的調查材料。羅騰龍自己交代過,關於材料價格的事情,在其他四個縣,龍騰集團都經曆了非常艱難的談判!各縣的領導和經辦人員,都拚命壓價,把價格壓得很低!談判過程很艱苦!特彆是當時的臨平縣,龍騰還虧了錢。”
李尚武敲了敲桌子說道:“可是在東洪縣呢?羅騰龍說,他當時一報價,時任縣委書記李泰峰同誌,就當場拍板答應了!幾乎沒有討價還價!但是羅騰龍都說不可思議。
王瑞風感慨了一句,說道:“這件事,按說啊,有羅騰龍漫天要價的原因,但更關鍵的是,李泰峰同誌為什麼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他作為縣委書記,難道不知道這個價格遠高於市場價?遠高於其他縣拿到的價格?他難道不知道縣財政緊張?不知道老百姓的血汗錢來之不易?一個糊塗官,坑了多少人,王瑞鳳轉頭看向林華西,交代說道:李泰峰的問題,不能就這麼算了,他是東洪一切問題的根源所在,什麼不知道,不清楚,開過會,部署過就行了?你看看東洪所有的問題,當初他但凡要是有一點責任心,對咱們的群眾,對咱們的事業有那麼一丁點的感情,也不會形成今天這個局麵,失職就是最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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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淑清迎著王瑞鳳的目光,神情嚴肅地點點頭:“王市長問到了關鍵點!這也是我們調查的重點方向之一。李泰峰同誌當時的決策過程,確實存在重大疑點。要調取當時的會議記錄和相關文件,深入核查。”
林華西立刻接口道:“是的,王市長、俞處長啊。李泰峰同誌,鐘毅書記對他有一句很客觀的評價,動嘴都是馬列,工作隻是動嘴。關於李泰峰同誌在東洪縣任職期間,特彆是在高標準公路、平水河大橋項目決策、材料采購等方麵是否存在失職瀆職、濫用職權甚至到底有沒有受賄等問題,市紀委已經立案調查。目前正在收集證據,核實相關情況。”
王瑞鳳聽完兩人的回答,她環視會場,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好!李泰峰的問題,市紀委要一查到底!”
說完李泰峰的問題之後,李尚武下意識地側過頭,說道:“王市長……是讓周海英……退350萬?”他需要再次確認,這命令的分量太重了!
王瑞鳳轉過頭,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沒有餘地的說道:“既然在東洪縣多賺了350萬,就退出來!一分都不能少!”
李尚武明白,此番意義是徹底敲打周海英,樹立市委市政府的絕對權威!同時,這筆巨款對於極度貧困、財政捉襟見肘的東洪縣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他腦海中甚至閃過一個念頭:朝陽這小子,真是員福將!剛當上縣長,就天降橫財!有了這350萬,東洪縣拖欠的工資、過年的福利、甚至一些急需的建設項目,都有著落了!
他立刻收斂心神,重重點頭,聲音恢複了沉穩:“是!王市長!堅決執行您的指示!”他隨即環顧會場,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聲音帶著一種程序性的征詢:“其他同誌,啊,什麼意見?”這既是程序需要,也是想看看各方的反應。
會場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丁剛與坐在斜對麵的冉國棟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一絲焦慮。他們明白,此刻必須站出來說話,哪怕隻是象征性地“據理力爭”一下,否則事後根本無法向周海英交代。給周海英說話,就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王瑞鳳顯然洞悉了他們的心思,不等其他人開口,直接點名,聲音冰冷:“一個個來吧。監察局?什麼意見?”
監察局局長老牛是一個頭發花白、麵容嚴肅的老同誌。他推了推眼鏡,聲音平緩而謹慎:“王市長,這個周海英屬於民營企業家,不屬於監察局管理的對象。我們監察局……沒有意見。”老牛巧妙地避開了實質問題,隻強調了管轄範圍。
王瑞鳳的目光轉向市紀委書記林華西。林華西微微頷首,示意坐在他旁邊的紀委副書記、紀檢一處處長侯剛發言。侯剛立刻會意,清了清嗓子,聲音清晰:“王市長,紀委和監察局的意見一致。周海英同誌的身份和此事的性質,不屬於紀檢機關的直接管轄範圍。我們沒有意見。”他也把球踢了出去,隻談權限,不談是非。
王瑞鳳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反貪局局長冉國棟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反貪局?冉局長,說說你的意見。”
冉國棟輕歎一口氣,臉上堆起一絲職業化的、帶著“專業”和“慎重”的表情,聲音刻意放得平穩:“王市長啊,我們檢察院反貪局一直在同步核查公安局這邊提供的材料,主要是為後續可能的公訴做準備,方便起訴嘛。”在先鋪墊了一下自己的立場後,然後話鋒一轉,“通過我們目前了解的情況來看,這筆錢,是龍騰集團當年向東洪縣供應建材時賺取的利潤。龍騰集團當時的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製人是羅騰龍。這個從法律層麵來講,和周海英同誌本人,是沒有直接關係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王瑞鳳和李尚武,語氣帶上了一絲“依法辦事”的誠懇和不易察覺的為難:“如果現在直接讓周海英同誌個人退錢,這個……理由是什麼?法律依據是什麼?好像有些站不住腳啊。上級現在一再強調,要依法治國,咱們遇到問題要找法,解決問題要靠法……貿然地讓周海英同誌退錢,恐怕在法律上……沒有依據啊。程序上,也存在瑕疵。”
旁邊的丁剛立刻“重重地”點了幾下頭,動作幅度很大,生怕王瑞鳳看不到。他接口道:“王市長,國棟同誌的意見很中肯啊!我的意思是,咱們這件事的處理,還是要走法律途徑!按照法律程序辦事!該查龍騰集團就查龍騰集團,該凍結資產就凍結資產,該起訴誰就起訴誰!這樣,才能經得起曆史的檢驗!才能體現法律的公正和威嚴!”
看著他一副大義凜然、堅持原則的樣子。換做以前王瑞鳳年輕時的脾氣,早就拍桌子怒斥兩人“包庇”“和稀泥”了。但現在的王瑞鳳,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機關乾部。她深知,在官場,這種打著“依法辦事”“按程序來”旗號的軟釘子最難對付!他們不說不辦,就給你按程序慢慢辦,用規矩和程序當擋箭牌,就能把事情拖黃、拖垮!她看著丁剛和冉國棟那副“公事公辦”“堅持原則”的嘴臉,心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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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鳳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將目光投向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俞淑清。俞淑清作為省委督查室處長,身份特殊,她的態度至關重要。俞淑清迎著王瑞鳳的目光,臉上依舊帶著溫和沉靜的笑容,微微頷首,卻沒有說話,仿佛在表示“我聽著呢”。
王瑞鳳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冉國棟和丁剛,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虛心納諫”的表情:“冉局長,丁局長,你們提的意見很好啊。認為龍騰公司與龍投集團沒有關係,周海英個人沒有直接責任,所以讓他退錢沒有法律依據。這個觀點,從純法律角度看,似乎有一定道理。”
她話鋒陡然一轉,語氣變得銳利而充滿洞悉力,目光如炬,直視兩人:“但是,真的沒有關係嗎?”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這件事,我們當然可以從法律上來深入調查!丁剛同誌,國棟同誌,你們都是專業搞偵查的,經驗豐富。我以一個不懂具體調查業務的女同誌的角度,來問三個問題,請你們從專業角度思考一下。”
她豎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們不找龍投集團,不找周海英,就找龍騰集團!羅騰龍是死了,但他的錢呢?也死了嗎?查他羅騰龍生前的財產去向,查他轉移到親屬名下的資產,查他公司的銀行流水和固定資產,難不難?能不能查清楚?他老婆王曌還在吧?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還在吧?查抄一個已死罪犯的非法所得,追繳其贓款,法律上有沒有依據?程序上能不能走通?”
她豎起第二根手指,目光更加銳利:“第二,我完全可以查龍投集團!查它成立時的注冊資金!查它的資產規模!查它短時間內的資金流水!這麼短的時間,鋪開這麼大的攤子,錢是從哪裡來的?是天上掉下來的嗎?是銀行貸款?貸款抵押物是什麼?評估有沒有問題?是股東投資?股東是誰?投資款來源是否合法?有沒有可能是龍騰集團資產的變相轉移?有沒有可能是利用影響力獲取的非法利益?這些,能不能查?查起來,會不會有‘驚喜’?”
她豎起第三根手指,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強大的壓迫感:“第三啊,就算龍騰集團和龍投集團表麵上切割得再乾淨,周海英作為羅騰龍曾經的合作夥伴,作為龍投集團的實際控製人,在龍騰集團向東洪縣高價供貨這件事上,他扮演了什麼角色?是知情不報?是暗中支持?還是直接授意?梳理資金往來,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能不能形成證據鏈?”
王瑞鳳的目光掃過臉色漸漸變得難看的丁剛和冉國棟,聲音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嘲諷和不容置疑的決斷:“所以啊,你們也不要隻覺得自己聰明,覺得搬出‘依法治國,好像’‘程序正義’就能把問題擋回去!市公安局如果覺得查起來有困難,有阻力,我可以協調省公安廳!省公安廳如果也覺得理不清楚,我看請公安部派專家來指導辦案,也不是沒有可能嘛!”
她頓了頓,語氣放緩,卻帶著更重的分量:“但是,按照市委‘從嚴從重從快’的處理意見,這個進度就比較慢了。慢工出細活,當然能查得更深更透!隻是到時候,查出來的恐怕就不止這350萬了!牽扯到的人和事,恐怕也會更多、更複雜!這個責任,誰來擔?這個後果,誰來負?”
王瑞鳳的話,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真要撕破臉皮,按法律程序深挖細查,周海英絕對不止損失350萬!丁剛和冉國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一陣紅一陣白。他們沒想到王瑞鳳的反擊如此犀利,如此致命!直接點破了他們試圖用“法律程序”拖延、保護的意圖,並且暗示了更嚴重的後果!
王瑞鳳看著兩人尷尬退縮的樣子,不再理會他們。她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李尚武,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和決斷,帶著最終拍板的權威:
“李市長,這樣,原則不變!就由你們公安局出麵,正式通知周海英!350萬!三天之內,必須一分不少地退到東洪縣財政指定賬戶!這是市委市政府的決定!”
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氣:“他周海英要是有意見,想不通,讓他直接來找我!”
這句話,擲地有聲,充滿了絕對的自信和掌控力!她根本不在乎周海英背後的關係,也不在乎什麼法律程序的扯皮,直接用最強勢的方式,下達了最終命令!
李尚武點頭說道:“王市長!我們啊堅決執行!我馬上安排人通知周海英!這樣,丁剛同誌,你和周海英關係好,你去通知。把瑞風市長的精神講透徹,組織上還是很看重他這位民營企業家的。”
王瑞鳳點點頭,目光掃過全場,聲音帶著總結性的威嚴:“俞處長?您這邊還有什麼指示?”
俞淑清平和的說道:“王市長,您講的很全麵了。”
王瑞鳳看了眼手表,說道:“九點半了,開短會吧,明天一早,還是八點半,彙總情況。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