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的法則如同一場無聲的宇宙沙暴，正從四麵八方碾壓而來。
它們並非狂暴的能量衝擊，而是一種更為陰毒的侵蝕，所過之處，連虛空本身的光澤都變得黯淡、陳腐，仿佛萬物都在被剝奪存在的意義，走向終極的寂滅。
王騰的地獄道神國，這片剛剛以法則鑄就的實體領域，此刻正承受著這種無休止的“老化”。
構成領域的秩序神鏈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神國邊緣地帶，堅固的法則壁壘上浮現出細密的裂紋，如同風乾的泥土。
“看到了嗎？輪回之主。”
那端坐於腐朽王座之上的身影，聲音不帶絲毫情感，卻清晰地貫穿了法則的喧囂，直抵王騰的神魂深處。
“你的神國，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而本座，即是這宇宙的規則本身。你每抵擋一息，都在消耗你那可憐的根基。而你那所謂的‘人道’，更是可笑。它依賴的‘紅塵界心’，是宇宙初開時，萬靈願力彙聚的一點奇跡……現在，它也該迎來它的終末了。”
腐朽之主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
“本座的‘瘟疫之主’，此刻應該已經快要抵達那裡。你猜，當那顆支撐你力量的心臟，被腐朽與瘟疫徹底汙染時，你這片脆弱的人道領域，會如何壯觀地崩塌？”
一言，誅心。
王騰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對方話音落下，他神國內那片象征著人間百態、紅塵萬丈的“人道”區域，光芒猛地一黯。
那股由億萬生靈信念彙聚而成的洪流，竟開始出現一絲不穩的躁動。
這是陽謀。
要麼，固守此地，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力量根基被釜底抽薪，最終神國枯竭，被對方連人帶權柄一同吞噬。
要麼，分出力量馳援紅塵界心，導致神國防線立刻出現巨大缺口，被凋零法則瞬間衝垮，敗亡得更快。
這是一個死局。
腐朽之主就是要讓他在這份無力的抉擇中，意誌先行崩潰。
王騰的本體盤坐於神國中央，與整個地獄道領域融為一體。
他能感受到每一寸法則壁壘上不斷加劇的壓力，那是一種要把骨髓都榨乾的消耗感。
人道之力的光芒正在持續衰減，就像一盞風中殘燭。
他輸不起。
單純的防守，注定是慢性死亡。
王騰的雙眸緩緩閉合，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壓迫與嘲諷。
他的心神沒有停留在如何加固防禦，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深度，沉入了自身神魂之內，審視著那已然圓滿的六道輪回盤。
地獄、餓鬼、畜生、人、阿修羅、天人。
六道輪轉，不再是六種孤立的力量，而是一個完美的、自我循環的宇宙模型。
它代表著生與死、罪與罰、沉淪與超脫……它是一切秩序的閉環。
既然是秩序，就不該隻有毀滅與戰鬥。
腐朽之主以為他在第一層，隻懂得用神國硬抗。
但他不知道，當六道圓滿的那一刻，王騰所窺見的，是遠超力量本身的、更深層的法則妙用。
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劃過他的神魂之海。
就是它了。
王騰的心神瞬間鎖定在了那片光芒黯淡的人道洪流之中。
這股力量駁雜而宏大，包含了勇氣、怯懦、愛恨、貪嗔……是眾生之相的集合。
戰鬥，隻是其中最粗淺的一種體現。
他沒有抽取其中最強的戰意，也沒有調動那些飽含殺伐之氣的執念。
恰恰相反。
他的神念如最精巧的絲線，探入那片浩瀚的洪流，小心翼翼地從中剝離出了一縷最純粹、最古老，也最微弱的念頭。
那是一種源於遠古先民仰望星空時的好奇，是一種薪火相傳、探索未知的渴望，是一種不為殺伐，隻為“探尋”與“傳承”的凡人執念。
這縷念頭纖細得仿佛一觸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