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碰到墓碑的刹那,一種超越了物質的冰冷瞬間侵入王騰這具人道化身的感知。
那不是岩石的溫度,而是一種時間的沉澱,是萬古寂滅後殘留的最後一絲餘溫,冰冷得如同宇宙的終點。
碑身上那個深刻的“守”字,仿佛一個無底的漩渦。
下一刻,王騰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然拽離了身軀!
轟——
沒有聲音,卻勝似億萬星辰在神魂中同時炸裂。
眼前的宇宙墳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精神虛空。
這裡充斥著哀嚎,不是尖銳的嘶吼,而是無數世界在走向終末時,發出的連綿不絕的悲鳴。
它們如同背景音,構成了這片空間的基礎。
在這悲鳴之上,是更加清晰的不屈意誌。
是文明被烈火焚儘前,最後一位學者刻下的文字;是星辰被黑暗吞噬時,守護者燃儘神魂的怒吼;是凡人麵對不可名狀的腐朽,揮出凡鐵的決絕。
這些意誌,如同一顆顆明暗不定的星辰,懸浮在這片悲鳴的海洋之上。
王騰的人道化身,便站在這片由終末與反抗交織而成的奇景中央。
“你……來了。”
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無比奇特,它既是老者飽經滄桑的歎息,又是孩童純淨的低語;既有男性的雄渾,又有女性的堅韌。
成千上萬,億萬兆的聲音彙聚成一個統一的意誌,直接在王騰的意識中回蕩。
王騰循聲望去,看到了“它”。
那並非任何具體形態的生靈。
而是這片精神空間本身。
那些明滅的意誌星辰,那些悲鳴的法則殘響,共同構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它就坐在虛空的儘頭,仿佛守著一座看不見的巨墓。
“你是……守墓人?”王騰問道,他的聲音在這片空間裡顯得異常單薄。
“我們是,”那集合意誌回答道,“我們是所有被‘腐朽’所吞噬、所湮滅、所扭曲的世界,在最後一刻留下的執念。你可以稱我們為……萬古之塚的墓靈。”
墓靈。
王騰心神劇震。
這哪裡是什麼守墓人,這根本就是一座由無數文明屍骸堆砌而成的紀念碑!
“腐朽之主……”王騰提到了那個名字。
“是的。”墓靈的聲音裡沒有仇恨,隻有一種曆經了無數次毀滅後的死寂與平靜,“祂的仆從,那個攜帶著瘟疫權柄的偽神,正前往紅塵界心,對嗎?”
“你知道?”
“我們當然知道。”墓靈的輪廓微微波動,仿佛在回憶著痛苦的過往,“因為那就是‘腐朽’侵蝕的固定模式。祂從不屑於單純的毀滅,那太過粗糙。祂最享受的,是將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從核心種下腐朽的源點,讓萬物在絕望中自我墮落,最終轉化為祂腐朽神國的一部分。”
“你的紅塵界心,是宇宙中為數不多的、尚未被汙染的‘初始之地’。一旦被瘟疫之主得手,它將不再是你的力量源泉,而是腐朽之主紮入你輪回根基的一顆致命毒釘。”
王騰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擔心的事,得到了證實。
“我需要力量,”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我需要阻止他。我的主身被腐朽之主親自牽製,無法分身。”
墓靈沉默了片刻,周圍的悲鳴聲似乎都加重了幾分。
“我們沒有力量可以給你。我們隻是一段記憶,一聲歎息。”
集合意誌的聲音裡透出深深的無力,“我們的所有力量,都在反抗中燃儘了。我們之所以能存在,恰恰是因為我們一無所有,所以‘腐朽’也無法將我們同化。”
絕望如同潮水般湧來。
但王騰沒有放棄,他盯著那由億萬星光組成的模糊人形:“你們既然在此地立碑,刻下一個‘守’字,就絕不僅僅是為了哀悼。一定有辦法!”
“……辦法。”
墓靈的輪廓劇烈閃爍起來,那些代表著不屈意誌的星辰驟然明亮。
“是的,我們無法給予你弑神的力量。但是,我們可以給你……我們的失敗。”
話音未落,那模糊的人形伸出一隻由光點彙聚成的手,緩緩探向自己的胸口。
它從那由無數意誌構成的核心中,艱難地剝離出了一枚……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