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秋一路跟在他後麵走著,感到微微的難堪,不知道蕭問水會不會嫌棄這樣的環境。他大概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寒酸的地方。
但是蕭問水沒說什麼,樓層到了之後,雲秋掏出鑰匙開門,還沒進去,就聽見了蕭小狼興奮地刨門的聲音,爪子刮在防盜門上沙沙作響。
剛打開一條縫,雪白的小狗就鑽了出來,抱著蕭問水的小腿不放,拱來拱去的。它的大腦不足以認識到他兩位主人的分開,不了解人類這些彎彎繞繞的情感,隻是為了另一個久違歸來的主人而感到最原始的歡喜。
蕭問水在蕭小狼的騷擾下艱難進了門,把東西放在玄關後,才有功夫蹲下去摸它,把它抱起來揉揉。
雲秋給他找來了拖鞋,然後去倒水。他是他住進這裡之後的第一個客人,雲秋招待得手忙腳亂。蕭問水喜歡喝咖啡,但是他這裡沒有他平時喝的那種手工磨出來的咖啡,雲秋一個人跑到廚房裡去,鼓搗了半天,終於找到有一天他熬夜畫畫時用的速溶咖啡,給蕭問水泡好了送過去。
他有點不知道怎麼和現在的他相處,尤其對方是來幫自己度過發情期的情況下。他捧著咖啡過來,又小聲說“你,你想不想吃冰淇淋,奶茶味的,我可以給你挖一碗。”
又想起來好像還有一點並不好吃的剩飯——他給自己炒的三鮮炒飯,還剩很大一鍋,他原本想要存起來帶到學校吃的。
他問“炒飯,要不要,就是有一點難吃。我可以給你熱一下……”
蕭問水搖搖頭。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簡明利落地說“去洗澡吧,時間不多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提前。”
他們兩個都愛乾淨,發情期中最受不了的就是膩在床上一塌糊塗的時候,故而他們上次的發情期,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浴缸裡胡鬨過來的。熱水涼了就繼續放,兩個人身上都滑溜溜的,浴缸很硬,身體很柔軟,雲秋被撞得手肘青紫一片,可是這樣了,也還是泡得皮膚發皺才肯起身。
雲秋愣了一下,然後訕訕地說“哦,好。”
他坐立不安似的,在原地走動了一下,然後說“那我,先去了。”
洗到中途出了一點問題,熱水器突然不熱了。深秋的天氣,水就這樣涼颼颼地潑到身上來。其實這個問題出現很久了,雲秋跟那個不會念名字的房東報備過報修,可是保修人員一直沒有來。
偏偏這個熱水器偶爾還能用,好像是有什麼地方接觸不良。雲秋之前幾天洗澡,發現還能用,也就忘了這一茬,沒有去催促,可是現在洗到一半就變涼了。
他凍得受不了,打了好幾個噴嚏,可是還是哆哆嗦嗦地繼續洗了下去,唯一想到的是,一會兒蕭問水肯定還要洗澡的,怎麼能讓他洗涼水澡呢?
就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水又變熱了,雲秋正在奇怪的時候,突然聽見浴室臨近的陽台上傳來重新打火的聲音,蕭問水問“水熱了嗎,雲秋?”
雲秋被嚇了一跳,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蕭問水連這一點都知道。
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熱了。”
他洗完後出來,看見蕭問水又回到了客廳,懷裡抱著蕭小狼,正在偏頭看他的作業本。
那是他用來畫素描的本子,蕭問水凝神看著,微微出神,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直到雲秋在沙發上坐下的時候,他才抬起眼睛,說“給你熬了點薑湯,喝了吧。水涼了也不知道喊一聲,你這幾天都洗的涼水澡?”
雲秋趕緊說“沒有的,前幾天都是熱的,是今天壞了。”
“後麵線路有點鬆,我給你接上了。”蕭問水繼續看他的作業本,那副神態就像他以前檢查他的作業時一樣。
雲秋更加緊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隻是再麵對蕭問水,整個人從頭到腳地戰栗了起來——他也分不清是因為信息素或是其他,他隻是微微有些難過。
蕭問水越是對他和平常一樣好,他就越難過。
雲秋低頭捧著薑湯,小聲說“……你也,去洗吧。”
蕭問水說“好。”
他放下蕭小狼,蕭小狼汪汪叫著企圖跟他到浴室裡,被蕭問水關在了門外。
等他洗完出來之後,發現客廳裡已經沒有人了。
雲秋把薑湯喝完了,給蕭小狼的自動喂食器和喂水器都填滿,門窗緊閉。隻有房間的門還開著。
外麵下起雨來,時至傍晚,有些昏暗不清。
他走進雲秋的房間。
床上鼓起一個人形,雲秋很規矩地躺在那裡,露出個腦袋,眼睛閉上,仿佛睡著了一樣。可是聽著他的呼吸,蕭問水知道他沒有睡著。
葡萄糖盒子拆了,雲秋自己喝了一支,碎掉的玻璃殼丟進了垃圾桶裡。剩下的給他留著。他們買的那些速食食品也全都放在了上麵。
房間很窄,門關了之後變得十分幽暗。蕭問水沒有開燈,反而去了窗戶前,將窗簾拉上了,即使在白天,也會變得如同黑夜一樣,看不清彼此。
不用坦然直視彼此,雲秋反而鬆了一口氣。
蕭問水吻他之前,用手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碎發,而後滑到他的後頸,按在他後頸的腺體上。那種觸感讓雲秋如同一尾繃緊的遊魚。雲秋的齒關閉得很緊,連嘴唇都在僵硬打抖,但還是努力迎合著他。
他口中有葡萄糖的甜膩氣息,但是這個吻並不甜美。他要繼續親他,可是雲秋躲開了。
他曾經執著於找他討要吻,可是現在的吻讓雲秋渾身不自在。黑暗中,雲秋凝視著他虛無的輪廓,覺得鼻子很酸,全身都被什麼酸軟的、難過的東西填滿了,越是肌膚相親,越是傷心疲憊。他抓著他的脊背,拚命迎合他,在輕微刺痛和快感中想起以前,想起那個昏暗的下午,他抱著小熊玩醫生遊戲,而蕭問水問他,為什麼給熊起名為蕭小熊。
想著想著,雲秋走神了,他被蕭問水沙啞的嗓音喚回神誌,迷蒙中聽見他說“彆哭,雲秋。”
他其實並沒有感到自己哭了,隻是睜大流著淚的眼睛去看他,但是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隻感到蕭問水微涼的、帶著藥味和薄荷氣息的手指撫上眼角,一聲一聲地告訴他“彆哭,寶貝。”
他叫他雲秋,叫他寶貝,叫他秋秋,心肝,小喇叭花,他說“我愛你。”隨後他和他一起陷入沉浮欲海中,好像兩個人一起墮入無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