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年輕的消防員也不知所措,有點瑟縮地跟蕭問水對峙著,死活不肯鬆開手裡的防護服。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孩子,估計也不過十八九歲,眼睛很清澈明亮。
“給我。”蕭問水一邊說著,一邊從id卡的夾層裡摸出一個東西,“哐當”一聲丟在一邊的消防車上,他平靜地說,“讓我進去,我有一切開路的權限。”
這是他第二次動用他在全聯盟中獨一無二的特權。
上一次是為了雲秋,這一次也是。
亮出這個標誌之後,周圍沒有一個人敢攔他。而他用水潑濕自己的之後,頭也不回地衝進了火場。
本就老舊的大樓搖搖欲墜,仿佛是陳年的樓層成了精,在無聲地尖叫、顫抖。他剛一進去,迎麵一堵火牆徑直砸了過來,差一點就要把他壓在了下麵。
樓層越高,溫度越高,身上的防護服已經發出了警報聲,然而他身上越來越熱,頭腦卻越來越冷。
冷到幾乎刻骨,幾乎紮穿他的心肺,像有一把冰刀在活活剜進骨肉。
他怎麼會讓他遇到這種事?
蕭家人從來不相信巧合,偏偏就是這一場大火,從七樓右側,雲秋在的地方開始燒。
碎片一樣的記憶旋渦再度包圍了他,他牙關咯咯作響,每踏出一步,每呼吸一口過濾後的煙霧,那些碎片就越來越清明。
邊境偽造的入境身份證。
消防係統被毀壞的高級餐廳。
申請人身保護令的高官。
雲家的敵人回來了,他們之前追隨雲贛可能的蹤跡遠走國外,如今聽聞了雲秋的消息,又折返回到了這裡,像是聚集在一起的、嗅到血腥味的豺狼虎豹。他們偽造了身份和姓名,隻為發動一場遲到十八年的複仇,他們查到了曾和雲曦——現今唯一在國內、明確身份的雲家人,一起吃飯的,還有一個oa男孩。
他們以為他還會去那裡吃飯,所以預演了一場因為“安防係統失控”的爆炸,可沒想到雲秋一直沒有再去那個地方;雲曦的丈夫或許感覺到了某些風吹草動,他再三要求人身保護,希望能夠護住自己和妻子的平安,然而這個要求一直被置之不理。
他怎麼能……他怎麼能?
他親手斷送了查出這一切聯係的希望。如果是以前的他,他能夠一眼看透所有事情之間蛛絲馬跡的關聯,絕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可是他在乾什麼?那時的他在乾什麼?
他在絕望、痛苦中沉淪,他用黑暗把自己包裹著,想象自己是一個亡命徒,靠著一絲青眼、一次會麵活命。
那些文件兩次送到他身邊,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今天下午,可是他都選擇了忽視,他選擇了逃避責任、自暴自棄。
齒間慢慢泛出血腥味,腦子也在逐漸昏沉,他用力咬了一口舌尖,以疼痛換得了片刻的清醒。
熟悉的房間已經麵目全非。
沒有人,哪裡都沒有人,連兩隻小動物都沒有看見。
他看見了一處被焚為黑灰、辨認不出麵目的痕跡,不敢去想那是什麼。
會是他的寶貝嗎?
那一刹那,蕭問水如墜冰窟,整個人像是被杵在了那裡。
樓外已經響起了警報,還有直升機的聲音,廣播大聲吼著“就算樓塌了,你們也要把裡麵那個人救出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死了很多人都要跟著死!快去,動作快!”
直升機降下升降梯,特種部隊直接打穿了這一層的封閉樓道,陸續降落進入火場。有人發現了他,五六個人硬生生地把他拖了出去,直升機拉成的保護網將他們平緩地放在了地上。
對講機裡發出聲音“全部撤出來了,能救的都已經救了,裡麵都沒有了。”
沒有了。
沒有了……
蕭問水仰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了。不斷有人湊過來問他的情況,還有人往他身上澆冰水降溫,裡三層外三層,無數張麵孔從他麵前拂過。
……都不是他想見的那個人。
“測量脈搏,隊長,他已經半昏迷了,但是他啟動了特權令,我們沒有他的許可,理論上是不能對他進行急救的……”
蕭問水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他說“我沒事。”
可是他知道,有什麼東西,有什麼地方,已經徹底開裂、消失了。
那是他的心,他的命。
直到有什麼溫潤濕熱的東西在觸碰他的臉,帶著一種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還有呼哧呼哧的鼻息。
有一隻狗在舔他的臉。
白色的……有烏黑的豆子眼的……
薩摩耶。
那一刹那,蕭問水整個人渾身一震。他幾乎是立刻起身,用儘最後的力氣,到處尋找雲秋的身影。
蕭小狼渾身乾乾淨淨,一根毛都沒有燎到,而雲秋雙手放在膝蓋上,披著消防員給的毛毯,很乖地四處張望著,似乎不知道現場突然發生了什麼大事。他渾身上也一樣下乾乾淨淨,隻被燒枯了一點頭發,而臉上蹭到的灰都已經洗乾淨了。
他看見了雲秋,雲秋卻還沒有看見他。
少年oa還在有點疑惑地看著另一個地方,回頭卻猛地被一個燒得渾身漆黑的男人顫抖著抱住了。
橙紅的防護服,已經被燎成了黑色。連封閉頭盔也是。
他要靠對方藏在防毒麵具之後的那雙眼睛才能認出這是誰。
蕭問水抱著他,慢慢地跪了下來,他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裡,用力之大幾乎能讓人窒息。那聲音嘶啞得過分“你殺了我吧,雲秋。”
他說“你就是想要我的命。”
他幾度說不出話來,哽咽繃緊的喉嚨一陣疼痛,說來說去,也隻剩下了“雲秋”兩個字。而無措的少年隻能跟著半跪下來,猶豫半天之後,很小心的摸了摸他的頭。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明天沒辦法準點更新,具體更新時間見v博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