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屋裡原本還維持著的同仇敵愾的和諧氛圍,在張木蓮說出要送社員去學習班的這一刻,崩塌了。
就連李祖富也詫異的看向張木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顯然婦女主任在說這話之前並沒和他通氣,給老頭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場的社員也都不滿的嚷嚷起來,麵帶不忿,看張木蓮就跟看殺父仇人似的,一副今天隻能活一個的樣子。
倒不是大家夥兒好賴不分,覺著這些雜碎罪不至此,隻是本著一種家醜不外揚的心態,想著再是醜事,隻要自己人不說,按在生產隊裡悄悄給消化咯,就不算大事。
換句話來說,隻要切身利益沒有受到損害,大家都樂得看個熱鬨,可一旦事關名聲,有人要把事情鬨大捅出去丟人現眼,那他們自然就不願意了。
那學習班是個啥地方?關的都是思想有問題的、無可救藥的罪人!敵人!本村社員咋能去那種地方呐?
簡直是瘋了。
不少社員剛才還覺著張木蓮這位婦女主任明道理,是救大毛於水火之中的青天大老爺,為她大聲叫好。
這會兒見她竟然要把老秦家和周偉珍打成典型,將事情鬨大,紛紛皺起眉頭竊竊私語起來。
那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長臉女人見狀,一臉得意。
她就知道這幫子烏合之眾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莊上這麼多社員被帶到公社,進那啥學習班去。
這事兒要真叫張木蓮這婦女主任辦成了,那他們大溪溝村以後就不必叫先進生產隊,改叫匪窩得了。
就該要鬨一鬨!那句話咋說來著?法不責眾,大概是這個意思。
長臉女人腦子裡浮現出這句四字成語,頓覺自己十分有文化,聽著身邊不斷高聲的附和,她吊著眼兒,臉上最後的那一絲懼意也沒有了。
甚至還擺上譜,開始說教張木蓮。
“主任~領導~您是上頭下來的說教育誰就教育誰,可你不曉得俺們莊上的情況,還是俺來告訴你吧~大家都是一個生產隊裡的,說是一家子也不過分,逼彆人就是逼自己,差不多就得了唄!”
說完,長臉女人還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兒,十分不屑。
她這副樣子實在是討人厭,整個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就連同樣不滿意張木蓮做法的李祖富都看不下去了。
一拍板凳站起來,吼道:“還有沒有規矩了!有你啥事兒?後頭站著去!”
“憑啥不讓說呀!”長臉女人不服氣,叉腰一梗脖子,手指頭點著張木蓮道:“現在是誰不講理?要俺說這事說開了就完了唄!又沒冤枉人,再說咋罰不行?非要叫把人帶到學習班去!以後咱們生產隊成匪窩了,隊長你臉上就有光?咱們社員還咋活呀?”
越說越大聲,長臉女人最後還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道:“就這麼辦事兒?趕明兒俺也投票當婦女主任去,雖說俺沒文化,但俺上俺也行!”
“你個潑婦!”李祖富作勢要罵,張木蓮適時伸出手將他攔住。
“隊長,咱有話好好說。”將大隊長按在凳子上重新坐下,張木蓮這才走到氣勢洶洶的長臉女人麵前站定。
“你···你要乾啥?領導了不起啊!不許咱們老百姓說公道話是咋滴?”長臉女人肉眼可見的慌亂了一瞬,說話都大舌頭了。
其實這要擱平時,她是不願做出頭鳥的,隻是這回自己家成了熱鬨,她畢竟是老秦家的媳婦兒,甭管最後在不在那要命的名單上都是丟臉,這才氣的狠了爭起來鬨。
這會兒見張木蓮笑盈盈的站在自己麵前,一副一會兒就拿自個兒開刀的樣子,長臉女人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裡有些後悔。
家裡這麼多媳婦妯娌,有的是人沉不住氣,還是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