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娣的喪事不能再拖了。
她已經不是大溪溝村的人,大隊部指定不能願意撥錢,還得想辦法借點兒錢來幫她把喪事辦了。
就不說風光大辦,也要置兩桌酒席,請幾個族裡的青壯來把人抬到山上去才行。
今天家裡來的這些社員裡,一部分是老好人,念著楊多多和她肚子裡的小娃無辜,特意來瞧瞧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一部分則是催促著她們趕緊把喪事辦了,要不就要把她們攆出去,王芳雲是點頭哈腰好話說儘才把人勸走的。
秦光耀這個當哥哥的當然也聽見了這些話,可他是個窩囊廢白眼狼,自詡清高,一句維護自己親娘親妹的話也沒說過。
從始至終就跟個旁觀者似的,往那兒一杵,瞧的人來氣。
不是王芳雲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秦光耀的冷屁股,非要他留下,實在是鄉下辦事兒沒男人撐場麵不行。
老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秦光耀一心想要逃離這個小山村,也許不在乎臉麵,可王芳雲心裡明白,自己後半輩子是沾不上兒子的光進城裡享福的。
哪怕是為她自己打算,這喪事也不能不辦,
抹了一把臉上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王芳雲不是哭自己,而是為閨女盼娣感到難過。
“光耀,你就留下吧,耽擱不了太久的,一會兒咱娘兒倆上族裡找你叔公借兩塊錢,買酒買肉置上兩桌,把你妹妹送上山去,她是你親妹妹···不送她最後一程你忍心嗎?”
一聽要上族裡去借錢,還要自己操持秦盼娣的喪事,秦光耀俊朗的臉上,兩根眉毛緊緊擰成個死疙瘩,正要開口說話,就見王芳雲一抬手,示意他先彆說。
“除非你想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你就走吧!這家裡,你兒子剛剛沒了;媳婦兒還在床上躺著;妹妹還沒入土為安,就算她們你全都不管!死人也給活人讓路!那你親爹呐?
他自打癱在炕上,你就沒儘過一天孝,現在家裡忙的腳打後腦勺,你就留在家裡照看他兩天,這樣也不行?”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即使冷心冷情如秦光耀也說不出一句分辯的話來。
但凡他還是個人,就不能這時候拋下這爛攤子自己跑到公社去躲清閒。
如今家裡隻剩下他們三個還能做事的人,楊母不是本村的,就算要幫忙,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如果王芳雲要出門去張羅,那秦老三在炕上攤著就沒人管,可她要是留在家裡照顧男人,秦盼娣又沒人張羅著給送上山。
實在是分身乏術。
話已經說的足夠清楚明白,秦光耀也不是不懂這些,他隻是不想管,隻是嫌丟人。
即使母親低聲下氣,幾乎在求他,他也不想留。
煩躁的撓了撓頭皮,秦光耀一臉嫌惡的看著躺在炕上人事不知的楊多多,在屋裡來回踱步。
都這樣了,他還在想辦法逃。
這回王芳雲可算是真死心了,她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這個曾經讓她無比驕傲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爛透了。
他曾經許下的那些承諾,王芳雲現在是一個字也不信。
自己現在能乾活兒養活自己,還幫他照顧著媳婦兒和老丈母娘,秦光耀都是這副嘴臉。
要有一天自己真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他,拖著一身傷病去找他養老,他不得把自己扔山溝溝裡喂狼去?
這事兒他乾的出來,對此王芳雲毫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