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太過於無奈,許多決定都身不由己,王亞楠感覺自己就像時代洪流中的一粒微塵,被推著前進,不能反抗。
她知道,不論曾經的她如何自私,如何不顧他人死活隻想自己舒坦,那都是小事兒,是頂多招來白眼唾棄卻無傷根本的小事兒。
這一回卻不一樣。
作為一個人,哪怕不是一個好人,有的底線也是不能碰的。
那條山路很長,梁凱從一開始的聽話跟隨到拚命掙紮哭鬨,王亞楠本來是有回頭路可走的。
可她沒有,她隻是顫抖的捂緊了孩子的嘴,加快步伐,把他交給了下山以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人給了她一筆錢,她立馬就歡天喜地的逃了,並且自以為是的覺得能把這個秘密一直藏在心底,直到帶進棺材裡。
當時她怎麼就沒想到呢?但凡做下的事總是有跡可循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露出了馬腳,但王亞楠能肯定,她就算逃得過今天也還有明天、後天。
孩子在爹娘心中的分量遠超她的想象,她低估了她最看不起的鄉下泥腿子的感情,勢必就要受其反噬。
唯一還能指望的爸媽也已經放棄了她,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都不可能再來救她,從在梁家後院回握住梁凱的小手開始,結局就已經定下了。
公安開始上場勸說王亞楠老實交代自己的錯誤,他們告訴她,隻要她真心悔改,幫助大溪溝村找回孩子,也不一定會吃槍子兒。
爭取表現是很重要的,這將會影響最終的量刑,現在就是王亞楠表現的時候。
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即使後半輩子都要在監獄裡蹉跎,也好過兩腿一蹬立刻就死。
知道指望不上彆人了,王亞楠的求生意誌開始爆發。
她終於老實,再不用彆人給她做思想工作,嘴一張,如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心路曆程外加作案過程以及得了錢以後的錢款去處,交代了個乾乾淨淨,一清二楚。
隻是就如同前文說的,梁凱最終的去處王亞楠是真不知道。
她做賊心虛,脫手以後恨不得多長兩雙腿,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連頭都沒回過。
驚恐之下,再加上已經過了很久,王亞楠甚至連從她手裡抱走梁凱的男人長什麼樣子都忘得差不多了。
隻依稀記得那是個挺年輕的小夥兒,看上去頂多就十幾二十歲,做鄉下社員打扮,說話也是本地口音,能肯定是碾子橋公社附近常住的社員。
可惜她交代的這些特征都過於模糊,硬要照這標準去抓的話,起碼能逮上來三百個小夥子,這無異於大海撈針,工作難度太大了。
唯一有價值的線索,王亞楠想了想,她倒是能肯定那個小夥子和自己不一樣,指定是常和人販子打交道的。
當時她才下山,很狼狽,梁凱並不配合,哭鬨得很厲害,要換做彆的社員看見,肯定要懷疑兩個人的關係,說不定還會把人扣下,請來能做主的隊長乾部仔細盤問。
可那個小年輕卻好像對這樣的異常習以為常,他冷靜的上前詢問王亞楠需不需要幫忙,然後很隱晦的告訴她自己有路子,願意這就收下梁凱。
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遞枕頭。
王亞楠是衝動之下激情作案,實話說她也是頭一回乾這個,綁了梁凱以後要怎麼把他賣了換錢根本不在她考慮範圍內,確實是個大難題。
原本以為還要費些功夫才能如願,卻沒想到剛下山就碰上了買家,王亞楠開心壞了,連價錢都沒講,就在年輕男人的安排下躲進了山洞裡。
等男人回去拿來錢以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王亞楠也沒打聽他要如何安排梁凱的去處,生怕男人黑吃黑,奪過錢就逃走了。
當時她以為隻要跑的夠遠,就沒有人能把她怎麼樣,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回到大溪溝村,如今再叫她交代,她是真交代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