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走了以後錢慶春便有些焦躁,難得的吃飯也沒好好吃,倆眼珠子滴溜亂轉,一直往老父親臉上看。
他實在是憨,彆人都是偷偷的,偏他做不出那個動作,看的理直氣壯。
錢木匠被盯的吃不下飯,索性撂下碗筷和錢慶春大眼瞪小眼。
“······”
“臭小子,你想乾啥?你老子臉上有菜啊?”
不怪錢木匠上火,小錢本來挺爽利的一個人,談了對象以後突然就含蓄了,話說一半留一半的,簡直找罵!
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連那一半的話也不說了,鼓著個牛眼直勾勾看著人,難不成想讓一家子猜他的心思?真是好不要臉!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通,小錢感覺有些委屈。
他也不是故意惡心人,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麼說。
跟著父親給人做工這麼多年,錢慶春還是頭一回想請假呢,心裡可不是忐忑嗎?
眼見這對父子吵吵起來,早就看出兒子心思的錢大娘沒好氣的嗬斥一聲,“行了!小樹難得回來吃頓飯,你們鬨啥呀?”
父子倆不吭聲了,各自拿起碗筷吃飯。
“慶春。”錢大娘給李樹夾了片臘肉才道:“在這桌上的都是一家人,你有啥不好意思說的?不就是想進城去找媛媛嘛,去唄!娘應了。
回頭記得割兩斤上好的五花,明天媽做紅燒肉,小樹最愛吃了。”
“真的!”錢慶春的確是想跟車去公社找陳媛。
可惜嘴剛裂開,就被父親兜頭潑了一瓢冷水。
“你就慣吧!眼看也是該成家獨當一麵的人了,還像個孩子!”對老妻表示完不滿,錢木匠又問錢慶春:“我問你,你難道不知道明天有活兒要乾呐?你上公社了,老子一個人咋忙的過來!”
老錢家的祖訓,作為一個合格的工匠,除了始終保持精湛的技藝和高標準、高要求外,最重要的是要守誠信。
說好哪天上門就得哪天上門,說好啥時候交活兒就得啥時候交活兒,一天不能多一天不能少,這是規矩,吃這口飯就得守這份兒規矩。
娶媳婦是很重要,但事情也分輕重緩急,錢木匠不同意錢慶春明天進城,這事兒就沒得商量。
彆看錢木匠平時在家裡溫聲細語的,遇事也不咋拿主意,可作為家裡的頂梁柱,大家即便平時不說,心裡也是尊重他的。
這不一開口,就連錢大娘也不吭聲了。
錢慶春更是嚇的大氣兒不敢出,白花花的米飯嚼在嘴裡跟嚼蠟似的,什麼滋味兒也品不出來,心中暗暗後悔自己太過得意忘形。
他當然知道明天父子倆要出去乾活兒,所以剛才才做出那副鬼樣子,愈說又不敢說的,顯然心裡也很明白這份工作一點兒耽擱不得,可就是心存僥幸。
“哼!”本來還有更難聽的話要說,可想到兒子也是大小夥子了,這桌上還有弟弟妹妹,錢木匠到底放了他一馬,給他留了臉。
一家人繼續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