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子裡就那麼些新鮮事兒,加之本就與老錢家有關,總有好奇的社員來打聽老兩口對此事的態度。
所以就算昨兒晚上的熱鬨老錢家沒人去看,今天早上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錢木匠這會兒提出來也沒有要幫忙說話的意思,更不會收留那母子倆,單純是照顧老父親老母親的心情。
畢竟錢二娃再不爭氣,那也是老兩口看著長大的,曾經也和錢慶春一樣被寄予過厚望。
如今他落得這麼個下場雖是自找的,可當長輩的總是心疼孩子,若是想去看一眼,塞些生活用品,錢木匠可以理解。
事實上老兩口也確實傷心,他們一輩子要臉麵,平時連人家的便宜都不占,卻養出個蹲號子的孫兒。
說句難聽的,錢二娃還不如立刻就死了呢。
英年早逝雖然同樣讓人傷心,可好歹他是作為一個人去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爛成一坨狗屎。
不去看吧~心傷;去看一眼吧~心煩。
錢木匠和錢慶春對錢二娃的感情淡淡的,倒是無所謂,實在他叫人失望太多,親近不起來。
現下就看老兩口是啥意思了。
如果要送一送,那錢木匠立刻就會幫忙準備,給那母子倆拿點兒錢票,備些生活物品,畢竟那裡頭的日子可不好過。
老兩口一輩子要臉,一輩子沒丟過臉,偏偏在這忤逆子身上跌了跟頭,要去看他嗎?錢老太搖了搖頭,語氣滄桑卻很堅定:
“看啥呀看?越看越心煩,這會兒他就是跪在地上哭,求饒,也不是真的知錯,隻是不想進學習班,不想過苦日子罷了,聽著就煩。”
都說人生難得糊塗,錢老太就是太清醒了,以至於每每遇到這種時候總是難受,不願意多說。
見母親語氣堅決,錢木匠也不多話,轉而看向父親。
老錢頭也搖搖頭,“早說過叫他彆回來,他聽了嗎?但凡聽了能進學習班嗎?既然他不聽話,老頭子也不多話了,隨他去吧,都是命啊~”
可不是,但凡錢二娃和錢大嫂子聽老錢頭一句勸,彆去找老大、老三,也彆再回來,哪兒有今天這回事兒?
這就叫後悔也怪不著彆人,都是自找的。
兩個老人這回是真死心了,隻當家裡沒有這號人,該乾啥乾啥,哪怕今天就是最後一麵也不願去看。
二老不願意去看,錢木匠和錢慶春更不會自找麻煩,一家人吃過飯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再也沒談論過那對母子倆。
沒有調侃也沒有嘲笑,更沒有關心和舍不得,真正的心死便是這樣毫不在乎。
隻可惜有些人討人煩而不自知。
這邊老錢家早就熱火朝天忙活起來了,那邊被關在公屋裡的錢大嫂子和錢二娃還心心念念盼著有親戚能來撈他們。
錢大嫂子更是大言不慚,寬慰已經六神無主的錢二娃道:“急啥?你以為有個勞改犯親戚他們心裡能得勁兒?大隊長也忒小氣了,就好嚇唬人。”
她想的挺好,就算秀珍不肯看在從前的情分上把他們母子倆撈出來,錢二娃的爺爺奶奶也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大孫子進學習班,成勞改犯。
隻要他們向大隊長施壓,撒潑打滾,表明了不願意,隊長看在老錢家諸多貢獻的麵子上,不會把人趕儘殺絕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單說錢木匠和李祖富的個人交情就不一般,他若是一定要保大嫂和侄子,說不得還真能把二人保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