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道緊貼著陡峭如刀削的岩壁,下方是翻湧著暗紅岩漿的深淵。
灼熱的氣流裹挾著刺鼻的硫磺味和細微的的塵埃撲麵而來,幾乎令人窒息。腳下的棧道並不穩固,隨著灰蛇的腳步,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有些地方的骨板甚至微微晃動,仿佛隨時會斷裂脫落。
呂方走在最後,灼熱的風吹得他寬大的黑袍獵獵作響,懷中的魔髓鑽盒子隔著衣物散發出冰冷的觸感,與周遭的熾熱形成詭異的反差,神魂深處那道冰冷的契約枷鎖如同毒蛇般盤踞著,時刻提醒著他身份的脆弱與暴露的代價。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混雜著厭惡與狠戾的表情,啐了一口:“媽的,鬼地方!”
棧道比想象的還要糟糕,腳下是不知是凝結的硫磺還是某種生物粘液的汙物,而拚接的獸骨則凹凸不平,踩上去硌得慌。
棧道寬度僅容一人,外側沒有任何護欄,每一次落腳都必須極其小心,重心稍有不穩,便是萬劫不複。
灰蛇在最前方,白骨燈籠的光芒隻能照亮他身後幾步的範圍。
更古怪的是隨著深入,棧道兩側的岩壁不再是單純的岩石,開始出現一些扭曲、怪異的浮雕。
浮雕並非人工雕琢,更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掙紮翻滾時,身體在熾熱岩壁上留下的痛苦烙印,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這裡變得更加濃鬱,仿佛滲入了岩石本身。
“嗚……”
一聲極其微弱卻飽含著無儘痛苦與絕望的呻吟,仿佛從地底深處,又或者從棧道本身的獸骨裡滲透出來,直接鑽入眾人的腦海。
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識海!
呂方的神魂猛地一震,那契約枷鎖似乎都被這純粹的痛苦意念所觸動,微微震顫了一下,他強行穩住心神,臉上偽裝出不耐煩的陰鷙。
“噤聲!”
前方的灰蛇頭也不回,乾澀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警告,顯然也感知到了這精神層麵的異動,他手中的白骨燈籠光芒似乎又黯淡了一分,仿佛也被這深淵的痛苦所侵蝕。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哢嚓!”
一聲刺耳的斷裂聲在眾人頭頂炸響。
一塊巨大的布滿浮雕的岩壁,似乎因為棧道持續不斷的震動和深淵深處某種力量的牽引,竟然毫無征兆地崩裂開來,
數塊磨盤大小、邊緣鋒利的赤紅色岩石,帶著灼熱的氣息和呼嘯的風聲,如同隕石般朝著棧道中段——正位於背棺壯漢和毒藤老嫗之間的呂方當頭砸下。
速度太快,範圍太廣,棧道太窄,避無可避!
“媽的!”
呂方心中警鈴炸裂,偽裝的麵具幾乎崩碎,他不能暴露真實的修為速度,更不能死在這裡。
電光火石間,他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的選擇——禍水東引。
呂方非但不退,反而身體猛地向前一撲,不是撲向安全的前方,而是撲向側前方那個拄著蛇頭杖、周身散發著毒瘴的枯藤老嫗,同時口中發出一聲充滿邪戾和急智的暴喝:
“老虔婆!擋一下!”
他撲擊的角度極其刁鑽,速度不快,卻正好卡在老嫗身後一步,將她置於自己與落石之間,這舉動既像是慌亂下的本能反應,又帶著亡命徒的狠辣,拉個墊背的!
“小輩找死!”毒藤老嫗渾濁的綠眼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凶光,她反應極快,麵對當頭砸下的巨石和背後“墨辛”的陰險撲擊,蛇頭木杖猛地向上一點。
杖頂那顆慘綠寶石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綠光,無數條由劇毒瘴氣凝聚成的、如同實質般的毒藤瞬間激射而出,瘋狂纏繞向砸落的巨大岩石。
“嗤嗤嗤——!”
毒藤與灼熱的岩石接觸,發出劇烈的腐蝕聲和大量刺鼻的綠煙,岩石下落的勢頭竟被這劇毒瘴氣硬生生阻了一阻,表麵被腐蝕出坑坑窪窪的痕跡。
但這短暫的阻滯,給了呂方一線生機。
他撲出的身體在棧道上一個狼狽的翻滾,險之又險地從被毒藤纏繞、速度減緩的巨石下方滾了過去,灼熱的碎石擦著他的鬥篷飛濺,帶起一股焦糊味。
“砰!轟隆!”
巨石最終還是砸落下來,狠狠砸在棧道上,雖然被毒藤削弱了部分力量和速度,但依舊將棧道砸得劇烈晃動,骨板碎裂,金屬支架扭曲變形,落點正是呂方剛才站立的位置和毒藤老嫗身前。
老嫗悶哼一聲,毒瘴光暈劇烈波動,顯然硬抗這一下衝擊也不輕鬆,她猛地收回木杖,布滿枯藤的麵具轉向滾到前方的呂方,渾濁的綠眼中殺機四溢:
“小畜生!你敢陰我?!”
“放屁!”呂方掙紮著爬起,半邊身子沾滿了滑膩的汙垢和硫磺灰,顯得狼狽不堪,但眼神卻凶狠異常,反唇相譏,“老子叫你擋一下是救你,要不是我撲開,你早被那石頭砸成肉餅了,不識好歹的老東西。”
“你……!”老嫗氣得蛇頭杖都在抖,杖頂綠光吞吐不定。
“夠了!”
灰蛇冰冷的聲音瞬間凍結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他不知何時已停下腳步,慘白的麵具轉向後方,深陷的眼窩在昏暗的光線下掃過碎裂的棧道、狼狽的呂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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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是個苗子。”
然後又轉頭看向老嫗,“想死,等任務完成,你們隨便鬥,現在,走!”最後一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冰冷的殺意。
老嫗狠狠地瞪了呂方一眼,枯藤麵具下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嘶嘶聲,終究沒再動手,拄著杖繼續前行。
呂方啐掉嘴裡的硫磺灰,罵罵咧咧地整理著破爛的鬥篷,也跟了上去。
隊伍在更加殘破、搖搖欲墜的棧道上繼續下行,深淵中岩漿流淌的轟鳴聲越來越大,空氣中硫磺和血腥的混合氣味濃得化不開,棧道兩側岩壁的痛苦烙印愈發密集扭曲,滲出的暗紅粘液也更多,腳下的骨板踩上去甚至能感覺到一種令人作嘔的、微微的搏動感。
終於,在棧道一個近乎垂直的陡峭拐彎後,視野豁然開闊,雖然依舊被翻騰的硫磺霧氣和深淵的黑暗所籠罩。
下方不再是深不見底的虛空,而是一片巨大的、翻滾著暗紅色氣泡的熔岩湖,灼熱的氣浪扭曲了視線,湖麵不斷炸開粘稠的岩漿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