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蓁站在廊下聽著裡麵的爭執，指尖摩挲著袖口的玉佩。
陽光透過窗欞映出斑駁的光影，倒像極了薑歡此刻擰巴的處境。
“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薑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戳中心事的尖銳，“難道我受了委屈就該忍著？就因為我是庶女，就該被許家那樣磋磨？”
“我何時說過庶女就該受委屈？”國公夫人的聲音沉了下來，“可你要明白，嫁人不是過家家，哪有一言不合就跑回娘家喊和離的？你當薑家的名聲是大風刮來的？”
蘇蓁掀簾而入時，正見薑歡紅著眼眶梗著脖子：“名聲能當飯吃嗎？我在許家被大嫂算計，被老夫人冷待，許州那個懦夫隻會和稀泥！再待下去，我遲早被他們磋磨死！”
“死？”蘇蓁淡淡開口，目光掃過她淩亂的發髻和泛白的指尖，“你若真有死的勇氣，倒不如想想怎麼把日子過明白。”
薑歡見她進來，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大姐姐日子過得好，自然是不知道我受的氣和委屈？”
“受氣與否，你自己心裡清楚。”蘇蓁在一旁坐下，碧蘭連忙奉上茶，“你想掌家權，是覺得權力能讓你站穩腳跟，可你連府中賬目都理不清，連長輩的心思都猜不透，拿到權又能如何？”
她頓了頓，看著薑歡瞬間漲紅的臉，繼續道：“你總說大嫂算計你，可她至少能把許家的爛攤子撐起來；你說許州懦弱，可他如今在京中謀職，處處要看人臉色，難道要他為了你跟全家翻臉？”
“你！”薑歡被堵得說不出話，指著蘇蓁的手都在發抖，“你根本就是來看我笑話的！你嫁了秦辭那樣的將軍，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你非要叫人彈劾魏家，也不會連累到許家，就不會連累到我。””
“照你這麼說，朝廷蛀蟲不該死咯？前麵拿命保衛大昭的將士們就活該是吧？！”蘇蓁嘲諷，“怪不得你的日子過不好，你連主次都拎不清！”
“我......”薑歡啞口。
“還有，你有什麼值得我笑話的？”蘇蓁抬眸，眼底沒什麼情緒，“笑話你放著國公府的體麵不顧，非要在許家的後院裡爭輸贏？笑話你把‘庶女’兩個字當武器，卻不想想真正的體麵是自己掙來的？”
國公夫人在一旁歎了口氣：“薑歡你該醒醒，許家如今是落難了，可你若能沉下心幫襯著許州，將來他外放為官，你便是名正言順的主母，何必急著爭這一時長短？”
“我不要幫襯他！”薑歡猛地站起來，裙擺掃過桌沿，帶倒了茶盞，“我就要他們給我道歉！就要掌家權！不然我就和離！我薑歡離了許家，未必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更好的人家？”蘇蓁輕笑一聲，“哪個好人家會要一個剛嫁半年就鬨著和離、隻會回娘家搬救兵的女子？你當京中貴女的名聲是紙糊的？她們都比不得你？”
她站起身，走到薑歡麵前，聲音壓得低了些，卻字字清晰：“你心氣高，愛比較，這都沒錯。可你要比的是誰把日子過得更穩當，誰能在難處裡立住腳，而不是比誰的脾氣更大，誰能鬨得更凶。”
“許家是你自己選的，路是你自己走的。要麼你就咽下這口氣，學著在許家的後院裡找到生存的法子；
要麼你就硬氣到底，真和離了，往後不管日子多苦，都彆再抱怨半句。”
薑歡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嘴唇翕動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個字。
她心裡何嘗不知道蘇蓁說得對，可那點不甘和驕傲，讓她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王姨娘拉著她的袖子哭道：“三姑娘，聽你大姐姐和嫡母的話吧，彆再鬨了，真和離了，你這輩子就毀了啊！”
國公夫人也放緩了語氣：“我已經讓人去許家遞了話，讓許州明日親自來接你。
回去之後，好好跟他過日子，彆再想著爭權奪利，先把自己的小家穩住，比什麼都強。”
薑歡的肩膀垮了下來，眼淚終於決堤，卻咬著牙一言不發。
蘇蓁看著她哭紅的眼睛，沒再多說。有些道理，總要自己摔過跤才懂。
次日，許州果然來了國公府。
沒有辦法，國公府的助力他不能失了。
他臉上帶著歉意，對著薑歡低聲說了許多軟話，又保證回去後定會好好待她，這才把人接走。
馬車駛離國公府時，薑歡掀簾看了一眼門口送彆的蘇蓁，見她站在夕陽裡，身影平靜而挺拔，忽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或許，她真正羨慕的，從來不是蘇蓁嫁了個好夫婿，而是蘇蓁那份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穩住自己的底氣。
而這份底氣，她自己卻偏偏沒有。
蘇蓁看著馬車消失在街角，轉身回府。
碧蘭跟在她身後，忍不住問道：“姑娘，三姑娘這次回去，能安穩了嗎？”
蘇蓁望著天邊的晚霞，輕輕搖頭：“安不安穩，要看她自己想明白沒有。”
至少這一次，薑歡該明白，光憑心氣和野心，是撐不起日子的。
往後的路，是繼續鬨下去，還是學著低頭，都得她自己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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