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學海能說出這話那也是有一定根據的。
他身為駙馬,又承襲了爺爺的爵位,同時又兼著與六部尚書同級的文官官職,如此多重身份加持下,倘若他還不知足,敢將心思謀於次輔之位上,那對他而言隻會是禍事,而絕非幸事。
他已經站得夠高了,倘再予取予求就顯得不知好歹了。
這個尺度衛學海一向拿捏得很好。
所以他知道,這次輔之位他爭不得,也不輪到他來爭。
“你二人剛才說的胡話我全當沒聽見,以後絕不能再說了。”
朝二人示以警告眼神後,衛學海返回座位,輕捏起下巴沉思道“皇上此番下旨讓文武百官們各自推舉心中適宜的次輔人選,這怎麼看,都像是……拋餌釣魚……”
萬鑫與費覺麵色微怔,彼此間對視了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二字。
倘真如衛學海預料的這般,皇上有意讓文武百官自行推舉次輔人選是為釣魚的話,那他倆剛剛建議衛學海借此機會爭奪次輔位不險些成了豬隊友了嗎?
想到這,二人都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公爺教訓的是,下官一時沒想透其中關鍵,險出餿主意……”
衛學海無奈搖頭,他知道這倆人還是沒完全理解自己不願爭奪次輔位的真正原因,不過,他也不打算再多費口舌解釋其中緣由了。
“皇上到底是怎麼個打算,我也看不真切。”凝思片刻後,衛學海忽地笑出聲“不過,咱們用不著為這事憂心。這會兒,真正苦惱的是那些想爭這次輔位置的人。”
衛學海說這話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地意味,費覺與萬鑫卻不似他這般輕鬆。畢竟,衛學海身為內閣輔臣之一,他是不需要封薦折表態的,可費覺與萬鑫卻不同,這事,他們倆人躲不過去,遲早得上封薦折表明傾向。
許是知道他二人顧慮所在,衛學海為表安心道“皇上下的明旨不都說了嗎?得到月末收集百官們的推舉薦折後再出結果,這不還早著呢嗎?”
“你倆用不著慌神,順帶著給咱們自己人通通口風,待到時機成熟時,我自會告訴你們如何做的。”
得到衛學海這麼一句承諾,萬鑫與費覺倆人可算是安心了。
“有勞公爺了,我等明白了。”
撂下話後,費覺與萬鑫二人便告辭離去了。
事實確如衛學海所料,現如今京城裡最急著揣摩皇上這道聖旨的人便要數有心爭奪次輔位的勢力了。
其中就數李明義一派最是煩憂。
李府大宅,正院高築的正興閣樓內,二樓處的露天觀台上,聚集著一群身穿各式不一,用料卻都出奇一致精貴的人們。
他們臉上都流露著不同的情緒,激動亢奮者有之,緊張無神者亦有,然其中憂慮躊躇者最多。
“李公子!”
這時,不知人群中誰喊叫出聲來,霎時間便將在場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了樓道口處,一位突然出現的少年郎身上。
那少年體型適中,長著張方子臉,五官生得端正,隻見他身穿一件青白色雲紋直裰,兩邊袖口鑲刻金絲,腰間係帶一條繡紋青花的寶藍色腰帶,儼然是位氣質絕佳的貴少爺。
少年的出現,瞬間引來現場轟動,立於觀台上的不少人如采蜜蜂群般湧上前來,爭先恐後地朝他打招呼。
“李公子!李公怎還不出來與我等相見呐?”
“是啊,李公子,我等正等著李公出來給咱們拿主意了,他怎還不出來?”
“陛下現已下旨,由百官各自推舉新任次輔,這於李公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李公子,您快把李公叫出來給我等出個合適的章程吧!”
“是啊是啊……”
此起彼伏的說話聲如同枝頭麻雀般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那少年郎有些無奈地朝眾人抱了抱拳“諸位大人放心,家父這會兒正從後院過來呢,相信馬上就會過來親自解答諸位的疑惑。”
聽到少年如此說,眾人心思稍安,現場嘈雜的聲音也漸漸平緩下來;其中更是有不少人開始向少年問好寒暄。
為此,少年時來者不拒,言語舉止都顯得極為從容,一雙銳氣十足的鷹眸時刻閃爍著與他這個年紀不符的沉著色彩。
此子名為李進銳,今年剛滿十五歲,乃李明義唯一的兒子。
小小年紀便能在如此場麵與人應對自如,毫不露怯,足見李明義對這個獨苗是下了心思栽培的。
“你說你們一個個也多少算是號人物了,怎麼一遇著事個個都沉不住氣了?”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樓道口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尋著聲音來處望去,待瞧見說話之人正是同王裘一並上樓的李明義時,在場眾人臉上都露出了恭敬色,齊聲迎禮道
“下官等見過李大人與王大人。”
李明義朝眾人輕輕擺手“行了行了,說事吧。”
他這位正主一露麵,原本混亂無序的現場瞬間變得規整有條起來。
身旁,為父親與王裘倒茶的李進銳見到這一幕,心下對父親的敬佩之情更加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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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丈夫正當如是也!
伸手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杯後,李明義半眯著眼,小聲提醒道“銳兒,去偏院陪陪你軒叔。”
李進銳先是一怔,隨後一喜“軒叔今兒個也來了?”
李明義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李進銳心下了然,知道這會兒不是他父子倆說私話的時候,當下便退出身,離開了人群,下樓往偏院去了。
待李明義將整杯茶都喝得差不多時,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李公,今晨陛下最新的旨意已傳遍京師了,這於咱們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啦,您老快給咱們拿個章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