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站在室內,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楊夫子,可否讓我再考慮一二”
楊嘉說“不行。”
樂熹一噎,眉頭皺得更厲害。
楊嘉看他片刻,歎了口氣“好歹是樂家嫡係,怎麼忸忸怩怩。這裡四個姑娘,隻有你一個男人,你卻是最不乾脆利落的那個。”
樂熹的臉色立即變得青青白白,卻又不敢反駁。
倒是陸瑩立即飛過來一眼,忍不住說“是否乾脆利落,同男女有什麼關係從小錦衣玉食,被人捧著、跟個瓷娃娃一樣的人,哪兒懂什麼決斷。”
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樂熹咬緊了牙。
楊嘉有點驚訝,看她一眼。
“哦,倒是也有道理”
他的確隨和,不僅不生氣,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雲乘月看陸瑩一眼,投以讚許的目光――雖然後者對她翻了個白眼。季雙錦和阿蘇在旁邊忍笑。
糾結了一番,終於,在楊嘉的最後通牒裡,樂熹終於有了決定。
“我”
他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我選外院”
楊嘉平淡道“好,之後會著人登記。”
甚至都沒多問一句是否確定。
樂熹更是悲傷。他站在原地,一副大義凜然甚至痛苦萬分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馬上要跳海犧牲了。
見他這番模樣,雲乘月毫不意外,陸瑩也是,甚至阿蘇都隻是微微搖頭。
隻有季雙錦,明顯呆了一呆,止不住失望地“啊”了一聲。
“樂熹,你你竟然不試試麼”她喃喃道,“你從前不是說,你誌在淩雲,此番來明光書院,就是為了內院考核獨占鼇頭”
她神情怔怔,與其說是對話,不如更像自言自語――對那個過去一心仰慕他的自己說話。她雖然嘴上說得瀟灑,但這麼多年相處,真要猛一下收回全部感情,也不可能。
但她這幾句話,好像戳到了樂熹的痛處。這眉目含情的風流貴公子,立即變得怒氣衝衝。
“獨占鼇頭也不看看眼下的狀況,我還能怎麼選這是你們逼我的”他發怒道,“雙錦,我從前看錯你了虧我以為你是世上除了母親之外,對我最好的女人,結果卻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季雙錦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大難臨頭各自飛什麼大難,我怎麼了”她一時激動,竟然也忍不住當場反駁,“在水府裡,你什麼忙都幫不上,我也沒有拋下你啊”
樂熹更是生氣。
“你要是真喜歡我,就該陪我一起去外院”
這句話他根本是吼出來的。
季雙錦愣在當場。
她不是一個笨嘴拙舌的人,現在卻好像思緒混亂,居然好半天說不出話。
雲乘月看看她,想了想自己目前的修為,又想了想樂熹的修為。接著,她默默掏出了玉清劍。
“楊夫子,”她禮貌詢問,“我可以嗎”
楊嘉很淡定,站起身,背過去,裝模作樣地掏出玉簡“哎呀,我要告訴他們結果,好做準備嘛。”
雲乘月微微一笑。
她走到樂熹麵前,懷裡抱著玉清劍;劍鞘未取,玉清劍在晨光中素雅可愛、清瑩無瑕。
“樂熹,你看。”
她雙手握著玉清劍,往前一伸,示意樂熹看看“看清楚了麼”
樂熹怒色未褪,更添疑惑不解“你什麼意思”
雲乘月耐心道“看清了麼,這是什麼”
樂熹不悅“這自然是雲姑娘的玉清劍雲姑娘,我姑且尊重你”
話未說完,雲乘月已經揚起劍,再輕盈揮出
她是第三境中階修為,靈力和神識又遠比同境界修士強得多;哪怕尚未修行合適的功法,她本身的力量、速度,也比第二境後階的樂熹高出許多。
現在隻是簡單地揮出玉清劍,便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至少在樂熹的感覺中是如此
“唔”
他悶哼一聲,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精準命中後腦勺,軟軟倒在地上。
砰――
繼而一片寂靜。
或說,一片死寂。
季雙錦目瞪口呆。
阿蘇回不過神。
陸瑩抬起下巴,勾起嘴角,發出無聲冷笑。
雲乘月收起玉清劍,慢條斯理道“讓你看看,打暈你的凶器長什麼樣子嘛。”
辰星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她一直沉默,此時忽然重重一點頭,認真應道“嗯”
因為她太安靜,雲乘月都快忘記她的存在。這時她回頭一看,見辰星眼睛亮晶晶看著她,附和也附和得異常認真。
這這怎麼還有點可愛的
雲乘月情不自禁也對她一笑。
辰星抿起嘴,也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歲星乘月,以後也要如此有決斷。”她說。
雲乘月雖然不太清楚她的具體含義,卻莫名生出一種慈愛的心情。她也認真應道“好的,不會讓你失望的。”
楊嘉在一旁背對她們,輕輕咳了幾聲。
“哎,最近幾年,好像厲害的女修越來越多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真是令人費解。”
他嘀咕說。
此時,飛舟底部忽然一陣震動。
眾人扭過頭,望向窗外。陽光勾勒出窗外的景色,也勾勒出青翠的山巒,和林中若隱若現的飛簷重樓。
而在更近的地方,是更加密集的建築、一片平坦的廣場,還有密密麻麻的人群。
楊嘉回過身,順手彈出一縷生機靈光。這白光飄出,來到一動不動的樂熹身邊,滲入他的後腦勺。
立即,樂熹發出一聲呻吟,悠悠轉醒。
“我這是怎麼了”
沒人理他。
樂熹隻能自己艱難地爬起來,按住後腦勺,漸漸露出恍然之色,繼而是咬牙切齒、難以置信。
但還是沒人理他。
楊嘉也沒有。
“還有最後一件事。”
他含笑道“凡是在剛才的選擇中,選擇堅持參加內院考試的人也就是季雙錦和陸瑩,都視為通過一重考核。”
“也就是說,季雙錦已經獲得內院入讀的資格,而陸瑩還須參加一重考核。”
他笑眯眯,也輕飄飄地說完。
“真是如此,太好了”
季雙錦輕輕握住雙手,並不是太意外,卻還是驚喜異常。
陸瑩也露出笑容,甚至有點不可思議,以至於眼神放空了一會兒。
阿蘇是真的萬萬沒想到,然後單純為季雙錦高興。
唯有樂熹
他的臉色相當精彩,七色彩虹在他臉上輪了個遍,真說不好是痛是悔,是驚是怒,亦或兼而有之。
“這不公平,不行,憑什麼我要找父母說理”他終於嚷嚷起來,氣急敗壞,“明光書院必須給樂家一個交待”
楊嘉原本還是悠哉哉地笑著,此時聽了最後一句話,卻皺了皺眉。
“交待樂家找明光書院要交待”他一拂袖,神色忽然變得極淡,“也好。”
“既然如此,樂熹免去入學資格。且,往後十年,奉州樂家出身者,無論嫡庶,不得報考明光書院。”
楊嘉看看呆住的樂熹,重又淡淡一笑“如此交待,樂公子可還滿意”
樂熹呆了很久,終於醒過神。他驚出一身冷汗,臉色倏然蒼白,著急忙慌地解釋“不,楊夫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不必說了。”
楊嘉再一拂袖,忽有勁風飛出,將樂熹擊飛出去。與此同時,飛舟另一側的大門恰恰在他前方洞開。
大亮的天光裡,白衣公子毫無還手之力,像個沒力氣的偶人似的,骨碌碌就從大門口滾了出去。
楊嘉站在大門口,悠悠說道“這一次考核,樂家的修士也來了一些。樂公子有什麼要解釋的,自去同他們解釋罷。”
他又回頭說“其餘人跟上我。”
幾人也都看呆了,一言不發跟了上來。
楊嘉重新露出微笑,並且,他有意無意看了一眼雲乘月。
“哎,真是希望這次考核還算公平,而不是由於某些考生的擅自做主、幫助作弊”
雲乘月一聽,立即讚同頷首“楊夫子說得對。不過,這裡居然有知道內情的考生我還以為都和我們一樣一無所知呢。太過分了,一定要重重懲處泄題的人。”
楊嘉搖搖頭。
“這年頭的女修們,可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嘍。”
他將通訊玉簡掛回腰間,再對其餘人做一個“請”的手勢。
“歡迎來到――明光書院。”
飛舟外,人山人海,墨香如潮。
天地之間,竟然頂天立地豎著一行大字。這是四個大字,筆走龍蛇、氣勢萬鈞。
正是――明光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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