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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最後一世情劫11
許道淳讓蘇若若跟他,蘇若若聽了。
雕弓射雁,銅觴盛酒,鐵爐炙肉,金戈鐵馬的生涯中難得有一場放縱。
他酣暢豪飲,她同其他姑娘一樣,跪坐在一旁輕彈琵琶。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醉眼望去,那是昏黃書卷中夾著的一朵紅梅,是唯一的明媚鮮妍。
天晚,笙歌散儘,他橫抱著她入了營帳,將她放在床邊。
月華如水,紅燭照影。
他俯身輕嗅,不知這朵小梅花身上是否也有一段梅香。
蘇若若紅著臉推開他,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盔甲衣袍上。
“怎麼,害怕麼”他問道。
蘇若若點點頭,又搖搖頭,眸色比天邊雲還要軟上幾分。
她抿著唇,起了身,走到桌前,小心翼翼抽出壓在盔甲下的紅披風。
然後,披在自己身上和頭上。
她羞怯一笑,抬眸匆匆看他一眼,重回床邊坐下。
霞色爬滿雙頰,情思染上眉梢。
看他時,她飛快地說了兩個無聲的字。
“嫁衣。”
沒有三書六禮,沒有鳳冠霞帔,甚至沒有他的一句承諾。
她用紅披風成全自己,成全一場硝煙中、刀尖上的草率的婚事。
他微愣。
那種時刻,怎會有人忍心辜負這樣簡單熱烈的一顆心。
情濃時,她隱忍地咬著他的肩,他在她耳邊說“若若,我幫你改籍,然後娶你。”
披風做的嫁衣被撕成碎片,像紛飛的紅梅,綻放在暗色中。
紅得純粹,紅得熱烈,可熔夜燭,可燃人心。
戰事吃緊。
蘇若若和其他被送來的姑娘一樣,白日洗衣做飯,晚上侍奉將士。
前線陣亡漸多,一日,許道淳負傷而歸,蘇若若為她上藥後,思索良久,把說的話寫到紙上。
她想學武,想提刀跨馬戰於前方。
她想保護他,想和他並肩而戰。
“若若,那太危險,不是姑娘應該去的地方。”他無奈,這樣的想法實在天真。
她搖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歎息,“若若,懂事些。”
她終是點點頭。
誰知,三月後一場仗,戰後清點士兵、論功行賞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滿臉血汙的她。
蓬頭垢麵,甲胄破敗,隻有那雙眼睛明亮依舊。
許道淳隻覺一股無名火升起,卻無法當眾戳穿,隻能像對其他人一樣,走到她身前詢問戰績。
“殺了幾人”
蘇若若打開腰間麻袋,裡麵放了六個被割下的鼻子。
許道淳驚訝。
後來才知道,她悄悄跟著教頭們學武已經很久了,也靠著和彆人臨時替換,偷偷參加了一些戰役。
“簡直狂妄大膽”歸帳後,他斥道。
她緊抿著唇,眼中有些委屈,卻並未低頭認錯。
他無奈又焦急,頭疼於她的執拗和輕率。
“那是生死鬥爭,豈是兒戲若若,好好呆在營裡不行麼你若出了意外怎麼辦”
誰知那姑娘走到他身邊,輕輕親他一口。
火氣瞬間去了大半。
他又氣又想笑,“你以為這樣我就不追究了麼”
她又親他一口,睫毛像輕巧的蝴蝶,輕掃人心,而後,朝他不好意思一笑
許道淳徹底無話。
蘇若若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上麵寫道
“大人莫氣,此皆奴自願所為,大人若氣,任意罰之,奴無怨言,隻求讓奴仍可戰場殺敵。
奴與敵有家仇,有國恨,手刃賊子,以慰亡靈,是奴少時所願。
與君並肩,持刀策馬,血戰沙場,同進共退,是奴如今所願。”
閱罷,許道淳隻得一歎。
他也並非鐵石心腸,隻是擔憂她的安危。
如此纖細的身軀,就像脆弱的花枝,一折便玉殞香消。
怎經得住沙場狂風驟雨。
然而她經住了,甚至超出所有人想象。
後來,她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巾幗女將。
再後來,周國朝廷昏聵,他抓住時機,擁兵自立,割據一方。
他所操勞事務眾多,武藝必有所懈怠。
而她武藝漸精進,和其他將軍謀士學了一身行軍打仗的本領。
她告訴他,她會保護他,而他,要好好的實現抱負,實現理想,外禦奸敵,內除國賊,還百姓一個海清河晏的天下。
她的肌膚再不似以前白皙細膩,也不再穿那些鮮妍明媚的衣衫,更沒在碰過初遇他時彈奏的琵琶。
她總是一身赭衣,素帶綰發,背影不高大卻很堅韌,騎著馬,護在他身前。
像一把沉默卻鋒利的刀。
沉默地,沉默的。
隻是抬眼看他時,一雙美目依舊明燦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