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或許是柳媚珠太過激動,以至於習慣被人凝視的許縱都感受到了她如有實質的視線,他偏過頭,對上那個少女專注而炙熱的眼睛。
與他對視,少女不僅沒有羞愧躲閃,反倒眼睛更亮了,像兩顆天上的小星子兒。
又一個淺薄的好色之徒。
許縱蹙起眉,臉上的煩厭一閃而過。他低斥一句“不知廉恥。”
之後的事呢之後
“究竟是什麼美夢娘子方才又在喊許從善又喊等你許久之類的話,想必是想三郎君了罷娘子彆憋在被子裡了,快與奴婢仔細說道說道”
鬆蘿同她嬉鬨起來,柳媚珠又一回被她連珠炮似的話拉回現實,她一聽鬆蘿說自己夢話裡竟然脫口喊了名,眉心反倒有鬼似的跳了兩下。
因為她喚的並非“許從善”,而是“許淙山”。
她把這點心虛掩蓋過去,佯裝要去撓鬆蘿咯吱窩“好啊,你竟然打趣我”
許縱,字從善,與淙山發音近似,“善”與“山”說得口齒含糊些,聽在彆人耳朵裡差不了多少。
沒錯,柳媚珠還是如願嫁給了許縱。她一門心思認準了許縱定然與許琮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儘管許縱除了相貌與姓名,幾乎與許淙山再無相似之處,他也並沒有前世的記憶,且直到現在都不滿這門婚事。
想起許縱出差未歸,柳媚珠打鬨的心思淡了很多。
她從床榻上起身,另一個貼身侍女木荷趕巧從小廚房端著午膳進門。木荷心思細膩,見柳媚珠麵容憂鬱,心知這是又心係三郎君的事。
她一麵為柳媚珠布菜,一麵寬慰道“娘子放寬心,三郎君向來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捎來的書信中寫了今日歸家,且又是娘子的生辰,定然不會食言。”
許縱行三,上頭還有一嫡一庶兩個兄長,因而家裡都習慣稱他三郎君。他這個月因公務出差,柳媚珠給他寄過去七封長信,幾乎隔三四天一封,卻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對麵半個字的回複。
他向來如此。柳媚珠早習慣了許縱的冷落,隻是難免會有些難過。
可前幾日許縱卻破天荒回了信,內容很簡短,“六月丁亥歸”,即六月二十四日回來。寥寥幾個字筆勢沉著淩厲,宛如許縱一貫的性情。
柳媚珠得了信,和幾個丫鬟在屋裡很是歡天喜地了一陣子,就連早上天不亮就得去公婆那兒問安伺候、挨幾句“不開花結果”之類的挖苦都覺得沒那麼難熬了。說起來真可憐,柳媚珠居然有天會為短短五個字高興成這樣。
可沒辦法,柳媚珠有時胡思亂想,是不是前世讓許淙山追了三年自己才開竅,所以為了懲罰自己,這輩子的許縱才會對她這麼壞
桌上菜色豐富,她卻沒什麼胃口。本來為了給許縱接風洗塵,她又是今日生辰,兩件喜事撞一塊兒了,昨日仔細囑咐了膳房精心準備了這一席。
可人到午時了還沒回來,期待落空,一個人麵對這麼一大桌子,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柳媚珠不肯放棄,拿手指頭戳近前的小碟,像是在自說自話“再等等吧,萬一一會兒就到了,三郎餓得前胸貼後背,我一個人吃得肚子溜圓多不好。”
木荷與鬆蘿對視一眼,見狀也隻好歎口氣“準是路上耽擱了。”
她們這個主子,彆的事兒上都極好說話,眨眨眼笑嗬嗬就過去了,萬事都不太放心上,唯獨在三郎君身上吃儘了苦頭、撞破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柳媚珠魂不守舍地撐著腦袋,眼睛時不時往門口瞟,像是不願意錯過任何他回來的可能。
直到飯菜熱了第三回,她等得心口越來越涼,安靜的院子外總算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兩個丫鬟還沒反應過來,柳媚珠猛地站起來,像隻蝴蝶似的飛出去,寬大的裙擺蕩成一朵瀲灩的浪花。她跑到院中,便見許縱抬腳邁了進來。
君子正衣冠,雖然騎了一路馬,她卻沒有顯出半點風塵仆仆的疲態。
許縱五官俊朗,頭戴玉冠,身著玄青圓領袍,腰束鎏金蹀躞帶,腳蹬祥雲烏皮靴,行動間山峙淵渟,正是一個再俊美不過的郎君。
他一進院門,眾人便覺得光映照人,似乎院子也被亮起來了。
“夫”
柳媚珠提著裙擺,一聲甜甜的夫君還沒叫出口,卻見許縱回過身,虛虛扶著身旁戴帷帽的女子的手臂跨過門檻,低聲提醒道“小心。”
雖看不清麵容,可女子姿態弱柳如風,另一隻手搭在微凸的肚子上,看孕相,至少三個月有餘。
柳媚珠愣愣站在原地,方才還微紅的臉頰頓時變得一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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