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娶妻時偏好寬柔恭下的女娘,為的就是內宅和睦。可今天他不過納了一個妾,柳媚珠就鬨成這樣,定是自己平時太嬌慣她,以至於她忘了本分,也忘了夫為妻綱。
許縱居高臨下,冷眼瞧著她“我從沒說過沒有彆人。這樁婚事怎麼來的,沒人比你清楚。媚珠,彆像個鄉野潑婦一樣。”
一句話宛如平地起雷,把柳媚珠這兩年一直不肯麵對的可怕事實撕扯開,殘忍地扔在她麵前。
他沒有說錯。
許縱確實從沒說過“沒有彆人”,是許淙山對她說的。
許縱也從沒有承諾過“永遠對你好”,是許淙山在阿拉斯加跟她表白的時候說的。
所以許縱不是他的愛人,許淙山才是。
是她記混了,是她把兩個本質上截然不同的人執意混為一談。
許淙山怎麼可能會對她說“彆像個潑婦一樣”許淙山怎麼舍得隻遠遠看著她坐在地上哭
柳媚珠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和許縱糾纏這麼多年,全在她一廂情願而已,把對許淙山的思念和愛意強加在全然不知的許縱身上,惹得他厭煩至極。
直到許縱帶回彆的女人,才幡然醒悟許縱不可能是第二個許淙山,因為許縱根本不愛她。
柳媚珠不再哭喊了,她隻是失魂落魄地流淚,身子還在輕微發抖。
許縱那天對她說的最後一句是“為胡氏儘快收拾一個廂房出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多看她一眼。
二日清晨寅時二刻,鬆蘿撩開紗帳,正要叫她起身,便看到柳媚珠怔怔地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瞧著竟是一夜未眠。
她另一邊空蕩蕩的,三郎君昨夜沒有回來,而是乾脆睡在了書房。
三郎君外出將近一月,回來第一天寧願睡在冷冰冰的書房,都不願意睡在正屋。
闔府上下該要怎麼看待她們娘子
她鼻子一酸,想起木荷叮囑她娘子正是傷心的時候,自己萬萬不能雪上加霜,又忍了回去,輕聲道“娘子,該起了,上房昨夜傳過話了。”
上房為許縱父母的居所。新婚第二日奉茶時,婆婆吳氏便為她立了數條規矩。其中便有一年四季都不得間斷的晨省昏定,沒有她額外的吩咐,哪怕天上下了冰雹子,柳媚珠也得早上五點爬起來去上房問安。
尋常都是定的卯時,昨夜吳氏身旁的錢嬤嬤卻來傳話,說是明早叫娘子提早四五刻就得到了上房。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昨日那出亂相傳進了公婆的耳朵裡。
吳氏謹遵女誡,不喜妝容俗豔的女子,是以鬆蘿隻給柳媚珠簡單梳妝。天色尚且昏黑,柳媚珠就跪在了上房院中。
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靠背椅,然而最為推崇、最能表示尊敬的姿態仍是跪坐。
雙膝下跪,上半身坐在自己小腿上,且要腰背挺直,不得有一絲塌陷,神態還不得表現出猙獰,不然就是心中有怨。
柳媚珠這樣跪了三年,一開始她受不住向許縱哭訴,許縱卻以她嬌縱無禮訓了她一頓。他說侍奉父母本就天經地義,她為新婦,更應虔心聽從父母教誨。
那時候柳媚珠真被他那副貌若冰雪的模樣嚇住了。這樁婚事來得不體麵,她還以為是自己不懂這些古代高門大戶的規矩,不願意讓許縱夾在她和婆婆之間為難,於是咬著牙日日跪下來,直到現在果真能神態自若地跪上半個時辰。
現在想想,哪裡是什麼規矩不規矩,隻是許縱心裡從來沒有她,縱使她跪斷了腿,許縱都不會覺得心疼。
好可憐啊。柳媚珠想,她太可憐了。從前還一味欺騙自己,想著許縱或許隻是嘴笨,可時到今日,大肚子的外室進門,她才好像是個被宣判死刑的犯人,忽地明白過來。
她跪了小半個時辰,天蒙蒙亮,上房的門才緩緩開了。錢嬤嬤推開門,屋裡好整以暇地傳出吳氏的聲音“外頭天涼,媚珠,你進來罷。”
“兒謝過大人體諒。”
一夜未眠,柳媚珠身乏無力,多虧鬆蘿暗中支著她後腰,不然或許就要站不起身了。
走至中堂,一進門便能看見“德壽堂”描金朱漆堂匾,兩旁掛著寫有許家治家格言的楹聯,翹頭案上的鏡瓶擺放有致,案前是一張紫檀八仙桌,兩架太師椅分立桌旁。
婆婆吳淑蘭正坐在右側太師椅,她氣色紅潤,打扮素淨,瞧著才三十七八歲。
柳媚珠頭一回見她,還以為這是哪個大姑姐,後來吳淑蘭給她立規矩,柳媚珠吃了好些苦頭,才反應過來這位麵善婆婆的本性。
柳媚珠低眉斂目走到吳淑蘭身後,為她沏上一杯茶。吳淑蘭端過淡淡抿了一口,將茶盞“噠”地一聲放到桌上,才緩緩出聲“我聽說,三郎昨日帶回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要納為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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