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都知曉柳媚珠顏色好若單純比起容貌,比她還國色天香的大有人在。
可論及坦率可愛的嬌態,論及她對心上人執著的情意,當時哪個小郎君沒有暗地裡羨慕過許縱
柳媚珠喜歡一個人,是真的願意掏出一顆真心給他的。她學著許淙山愛她的方式去愛許縱。旁觀者尚且能感到溫熱,何況是置身於她愛意之中早已習慣的許縱。
隻是許縱不知道,柳媚珠一旦回轉心意,與她襲來的愛意一樣決絕。
柳媚珠看見他,也沒怎麼整理儀容。隻是放下裙擺,叫木荷鬆蘿先將漁網晾起來。
她隨口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許縱道“一盞茶的工
夫。”
其實他等了一個時辰,錯過了午膳。
他站在這個屋舍前,便不自覺地想,媚珠去做什麼了要多久回來這麼長的時間,她孤身在外,可會遇到什麼不測
這些擔憂反複消耗著他的耐心,將等待的每時每刻無限地延長,好似永無儘頭。
他忽而記起從前,在他每次因公務離家時,隻能呆在府邸中的媚珠會不會也是如此焦心地盼他回來
她的信一封接著一封,許縱在外也清楚她每天吃了什麼、玩了什麼、有多想他。
他將其視作理所當然,卻連一封信都吝嗇遞回去給她,隻是覺得自己不該沉迷於這些兒女情長。
現在,柳媚珠已經不願再等他了。
心裡惶然地發了抖,許縱側過臉,抬手一擺,不遠處的雙祿就將馬車驅了過來。
柳媚珠一瞅,車廂內琳琅滿目,一半都是從前她用過的物件。
除此之外,還裝了足足半車布匹雲錦、蜀錦、軟煙羅,這些布匹無不色澤光利、稀少名貴,一鬥抵十金。
許縱見她檀口微張,神色有些茫然,天真之態絲毫未變。好似又回到了那年西窗下,他教妻子執筆練字時的情形。
他語調軟下來,開口解釋道“媚珠,你寫和離書時,忘了添上一句三年衣糧,便獻柔儀。”
柳媚珠定定瞧著他,恍然大悟道“哦,你今天是來給我送錢的”
類似於現代的贍養費嘛。古代並沒有夫妻共同財產這一說,女人和離便等同於淨身出戶。
柳媚珠那時候光想著早日和許縱一刀兩斷,更不會貪圖許府那點銀子,所以沒有往上寫。
大抵是因她說得太過直白,許縱有些臊意地低聲接道“是,我今後每月都會來送一回。”
柳媚珠笑了“許縱,你騙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年衣糧應該是一回付清的,你每個月來高陽觀來回跑做什麼你休沐的日子很多麼”
許縱不再言語了。
他的意圖在這陣沉默中昭然若揭。柳媚珠歪頭瞧他,一時倒是生出新奇來了。
許縱就站在她身側,身影修長、清臒秀越。他的麵容一向很肅靜,像是一塊觸手冰冷的白玉,現在卻目光略顯躲閃,不敢看她。
柳媚珠踮腳湊上前,許縱垂下眼簾,屏氣任由她靠近。他從前最是恪守禮節,如今在清淨的道觀、開闊的湖邊同她親近,卻動也沒動。
誰也沒有避開,兩個人呼吸相接、氣息融為一體,鼻尖與鼻尖相對時,柳媚珠問道“還是說,你想見我”
許縱心若擂鼓,可他聽到柳媚珠緊隨而來的下一句話“可是許縱,我不要想見你,也不要這些補償。”
旖旎的氣氛猛地破碎,柳媚珠站直身子,往後退了一步。許縱怔愣地望進她澄澈明亮的眼睛,她的愛和憎都分明,絕不混淆。
白玉布滿裂紋,輕碰一下就要碎了。
像是被從頭澆了一瓢涼水,許縱臉色發白地重複道“你該要的,應該要的。”
這麼糾纏下去也沒意思。反正都是錢,不要白不要,柳媚珠聳了聳肩,無奈道“好吧,但是我要一次付清。還有,付清之後,你就彆來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許縱的魂魄像是浮在空中飄忽不定的雲,俯瞰著自己在她麵前潰不成軍。
他默了默,很想說什麼,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是憤怒還是懊悔,還沒開口,嗓子已經開始發抖。
柳媚珠已經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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