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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正在念經,他修閉口禪,輕易不能開口說話,念經也是在心裡默念。
麵色沉靜,手裡緩慢的轉動著念珠。
他此刻念經,是為了超度紅寶石裡的厲鬼。
胡總剛把紅寶石摸出來,他就察覺到寶石血氣衝天,裡麵的東西厲害非常。
順手就將寶石扔到小香爐裡,擺在桃樹下暫時鎮著。
但香爐也隻能鎮壓住,想要徹底解決,還得誦讀經文將其超度,這是他師父的規矩。
若身無人命血債,就算犯事被他們拘了,也會好生詢問緣由,替他們抹平執念,再送些香火元寶,送去投胎。
若是見過血,身上背著命債的,見到便不問緣由,強行誦經超度。
超度不了的,打個魂飛魄散,也是活該。
像紅寶石裡這個,一律便懶得究其原因,接手鎮壓超度一條龍,送他下地府去報道。
不當著胡老板的麵超度,是因為生意不好做。
當今社會,啥都不多,就騙子最多,吹得天花亂墜,真假難辨,就一分的本事,都能給你吹出十二分來。
他們總不能在顧客麵前,表現的太過平庸,總歸那紅寶石的問題,是他們給解決的。
既然沒有打誑語,自然不算破戒。
在心裡默念完整卷地藏經,一律站起來,將手中的念珠放下,從包裡摸出三柱香,點燃後插到香爐裡。
香是好香,是一律按照師父給的古方,純手工製作出來的,製香的材料,就有他頭頂上的桃樹枝。
因此香本身呈現出一種淡紅色,燃燒後灰燼是細膩的白色,散發著隱隱的桃花香,是鎮壓驅除邪祟的好東西。
每年限量出產三百支,在外麵的黑市上,已經被炒到了單支的天價,可謂一香難求。
胖和尚見他點了香,心疼的輕嘶了一聲,默默把賬記到胡總頭上。
才跟他說起來因,“有對夫妻找到咱們寺裡,自稱是您的父母,說要接您回去,您要去看看麼。”
一律拿起念珠,纏繞在手指上,慢慢的撥弄著。
他沒有父母,從小都沒有。
倒也不僅是他,土原寺裡多的是孤兒,從小被父母遺棄,奄奄一息,被寺裡的人撿回來,清粥小菜的養活了。
與佛有緣,願意當和尚的,就跟著主持修煉,不願在佛祖跟前侍奉的,在寺裡待到十六歲,便自行下山謀生。
一律生來就跟佛祖有緣,他師父說他得佛祖喜歡,自帶佛光普照,天生就該當和尚。
他尚在繈褓中,就被他師父、也就是前任主持帶到土原寺,跟著寺裡的和尚混著。
無病無災、無憂無慮的長到現在。
修閉口禪前,他問過他師父,他是怎麼來的。
他師父一本正經,說是他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呀
跟一般父母哄小孩子不同,他師父可不是說著玩的。
甚至能明確到哪個城市、哪條街、哪家酒店,還是酒店後門的垃圾桶裡。
連當時跟他待在一個桶裡,還有些什麼垃圾。
他師父都能一一道來,如數家珍,一律想不信就行。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琢磨過自己是怎麼來的。
畢竟跟一堆魚骨頭待在一個垃圾桶裡,還差點被野貓啃了,聽著也不怎麼光彩不是。
也熄了想回家的心思,安心跟他師父修閉口禪。
他師父在土原寺輩分頗高,他成了寺裡麵的小師叔。
領著許多年齡比他大的和尚,整日裡敲敲木魚念念經文,心情好的時候乾活賺點錢。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逗烏龜玩,日子過得還不錯。
這都平平靜靜的過了十八年,突然就有了父母,他這一時半會的,還有些接受不能。
沉默不語的轉動著念珠,一臉平靜的想繼續喝茶,拎著茶壺卻倒不出水。
輕輕搖了搖,發現裡麵沒水了,衝胖和尚招招手。
胖和尚趕緊接過茶壺,小跑著去屋內的水缸裡,舀水燒水泡茶一氣嗬成,很快就拎著茶壺回來。
替他倒了杯熱氣騰騰的茶,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叔,您父母來尋您,您要不要跟他們回去啊。”
胖和尚也是孤兒,小時候也曾做過被父母尋到,回家去過父慈子孝的日子的夢。
隨著年齡大了,知道不可能,漸漸也就不想了。
這會見一律父母尋來,是既為他開心,又有些擔憂。
開心的自然是小師叔有家人了,擔憂的則是來的人裡,除了那對夫妻外,還有個跟一律差不多的少年。
看著便是嬌生慣養,受不得委屈的,他隱約覺得一律跟父母相認一事,恐怕會不怎麼順遂。
他心裡敲著鼓,一律心裡也不平靜,快速的轉動了幾下檀木念珠,深吸了口氣,將手伸到百納包裡掏啊掏。
胖和尚看著他的動作,也顧不得擔憂。
眼睛都直愣愣的,就差沒直接咽口水了。
他師叔這個百納包,才是個真正的好東西啊。
裡麵全都是寶貝,不知道這次會掏出什麼好東西來。
隻見一律在包裡掏了半天,掏出個黑不溜秋、巴掌大的龜殼來,恭恭敬敬的放到石桌上。
在從旁邊鎮著寶石項鏈的黃銅小香爐裡,撚了一小撮香灰,往龜殼上灑去。
香灰輕飄飄的,龜殼卻突然生出股吸力。
那麼一小撮香灰全落到龜殼上,半點都沒浪費。
在龜殼上形成兩個不太圓的圈圈,內外兩層,像是個扭曲的“回”字。
一律低頭看了,心情略沉,卻奇異的平靜下來,輕輕搖了搖頭。
他生來就父母緣淺,這些年不僅沒深過,反而越發淺了淡了,跟著回去,恐怕日子不好過呢。
算了算了,不回去了。
是土原寺裡的齋飯不好吃,還是他胖師侄不夠勤快,他乾啥要回去找罪受。
搖著頭,伸手將香灰拂落,準備把龜殼收起來,卻發龜殼縫隙裡黏了點香灰。
就芝麻那麼大一點,在黑不溜秋的龜殼上麵,卻是顯眼的很。
黏的那麼牢實,就說明他父母那邊,還有人跟他的緣分不淺。
咦,有點意思啊。
一律伸手將那點香灰彈掉,改變了主意,衝胖和尚點了點頭。
回去看看,瞅瞅是誰跟他投緣唄。
胖和尚見了,頓時眉毛嘴角都耷拉下來,一臉的苦相,心裡焦急,這可怎麼辦咯。
師叔走了,寺裡苦日子就該來咯,他可不想吃糠咽菜,這大夏天的,若連西瓜都沒得吃,日子該怎麼過呀
要說自稱是一律父母的那對富豪夫妻,經人介紹姓江,寺裡人便稱呼他們為江先生,江太太。
一起來得人還挺多,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連秘書帶保鏢,得有十好幾個,閃閃發光的豪車都開了七輛。
一大早就開車上了山,先是去寶殿裡佛祖跟前燒了香,捐了香油錢,搖了簽筒解了簽。
求了塊開過光供在佛前的護身符,給他們一起來的小公子戴上,等這一切都做完了。
才找到他們主持,說要見見一律。
主持看他們這架勢,心裡還在高興,暗道這來的可是大主顧啊,開張就能吃三年的那種
連看著他們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都更慈悲了些。
哪知人一開口,不是求一律給辦事,而是說一律是他們的兒子,十八年前在醫院裡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