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那男人覺得時機成熟,自己能夠報仇了,便控製著實力大漲的鬼嬰,屠戮了整個縣城的人。
滿城死不瞑目的屍體,地麵上凝結成黑色厚殼的血層,都是他給蘿卜絲大師兄下的戰書。
他還記得,當時聽這個故事的時候,特彆期待後麵蘿卜絲師兄出手,將做壞事的男人趕緊弄死,變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師父以往講述的故事裡,都是這樣子的。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遲早會有報應。
他師父看著他滿懷期待的眼神,輕輕的歎了口氣,不願意再接著往下講了,那是他師父極少有的、心情沉重的時候。
可惜他那會還看不懂,隻顧著催促他師父,讓趕緊講完故事。
他師父被他催的實在不耐煩,就含糊其辭的告訴他,反正那個控鬼流的男人跟鬼嬰,最後都被消滅了,被打的魂飛魄散,再也無法為非作歹,乾哪怕半件的壞事啦。
聽到這裡,他拍著手高聲的歡呼雀躍著,為再一次壞人伏誅,好人勝利高興的不得了。
卻沒看到他師父眼睛裡,閃動著的淺淡疼痛。
直到他十五歲那年,遇到來土原寺裡作客的蘿卜絲。
就跟著了魔似的,突然想起當初聽到的故事,敲著手裡的平板,問了蘿卜絲句,“你大師兄還好嗎”
蘿卜絲的眼眶逐漸變紅,端著茶碗,沉默良久。
大概得有兩柱香時間,久到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就尋常的問候,有那麼難回答麼。
才聽蘿卜絲聲音微弱的開口,“我的大師兄,早就不在了啊。”
他才知道,當年他師父沒講完的故事裡,蘿卜絲的大師兄在得知城裡慘況後,就因為自己放過了壞人,導致那人煉製出鬼嬰自責不已。
心神不定,在雪地裡站了整夜,發燒病倒了。
病中被夢魘纏身,以至於纏綿病榻,總不見康複。
偏偏當初那人殺儘縣城的人以前,留下了大師兄的名字,被人懷疑他跟凶手有關關係。
少數人隻是懷疑,還有絕大多數的人,被那些屍山血海嚇破了膽,不問青紅皂白的,直接認定了大師兄是凶手,紛紛要求他殺人償命。
等後來事情徹底鬨大了後,就連他們師門山頭,都被人團團的圍住,要求交出大師兄,給死去的人個交代。
沒有人相信他不是凶手。
沒有人關心他曾做了些什麼,心裡想著什麼,是不是好人。
他們就想要他死。
後來他就真的死了。
鬼嬰被血腥怨氣滋養著,實力變得格外強勁。
那男人就開始變得肆無忌憚,看到了不順眼的,殺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殺人,特彆高興的時候,還是殺人。
將殺人,變成自己跟鬼嬰的日常。
血腥味經久不散,不斷死人的消息壓都壓不住。
人們總算是知道了,剛開始那滿縣城的死人,不是大師兄殺的,卻又開始責怪他,為什麼要放過壞人呢。
若非他因為心軟放過了壞人,也不會釀成如今這般血海滔天的慘禍。
不斷的恐慌中,他們總得找個理由,把責任推卸到彆人身上。
所以大師兄殺人是錯,不殺人,也是錯。
他錯就錯在,他居然還活著。
就這麼沸沸揚揚的過了十來天天,大師兄突然醒了。
穿著他平時最喜歡的白色長袍,背著他從小用到大的木劍,趁著跟白雪相融的皎潔月色,悄悄的下了山,就再也沒回去。
他把故事聽完,轉頭就去看他師父,卻見他師父木著張胖臉,兩眼通紅,哭得比蘿卜絲還厲害些。
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突然就沒了興趣。
見他站著發呆,趙然伸手推了推他,低聲道,“師叔,師叔怎麼突然發起呆來啦,咱們該進去啦。”
一律沒應聲,捏著鐵片,表情格外凝重。
他伸手從百納包裡摸了摸,抽出來把染著血的桃木劍。
趙然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師叔的這個布包,就尺來見方的體積,這桃木劍足有三尺來長,硬邦邦的,還是不能折疊的。
所以,這木劍到底是怎麼裝進去的
他有點好奇,但看著他師叔那凝重的表情,卻不怎麼敢問。
略猶豫著,低聲道,“師叔,這劍是”
哪裡來的,怎麼一直沒看他師叔用過呢。
一律單手持劍,拂過劍身上的斑斑血跡,眼神沉重,“這是我師父送我的,是位前輩留下來的遺物。”
鬼嬰被滅後,他們在交戰的地方,找到了大師兄殘破的屍體。
屍體上遍體鱗傷,鮮血早就流儘了,魂魄不知去向。
但嘴角卻是上翹著的,顯然是心願已了,含笑而逝。
從大師兄去世以後,他師父跟蘿卜絲達成了默契,開始著手鏟除控鬼流派的人。
他師父常說,除惡務儘,尤其是對控鬼流的人。
哪怕等死後下十八層地獄,也不過是換個地方念經而已,說不定還能見到地藏菩薩呢。
就為了個控鬼流,他師父都想著死後要下地獄了,可見是立了多大的決心。
這些年,他到處跑著,也沒聽人說起過控鬼流。
還以為早被他師父跟蘿卜絲摁死完了,沒想到在這裡居然能見著,還可能跟江魚有關。
想著故事裡控鬼流的恐怖,讓他忍不住有些隱隱心驚。
想著,聽到平板提示有消息,他把木劍放進包裡。
摸出平板查看,是丁丁貓兒
師叔,我剛問了我朋友,他說若真是控鬼流的符文,應該會有三到四片,您在附近找找。
一律回了個好,把情況跟趙然說了,轉身給靳鳳羽打電話。
靳鳳羽正在喝茶,接到電話,低聲問他,“一律,吃午飯了嗎”
“沒。”他應道,看了眼時間,咦,夠快的啊,都快十二點了,趕緊道,“等下我忙完就去吃午飯。”
靳鳳羽沒怪他的意思,輕輕笑了聲,“好,遇到什麼情況了嗎”
一律把要找鐵片的事情說了,靳鳳羽意會到,“我從附近叫點人過去,最多十分鐘,你想吃點什麼。”
電話沒掛斷,把楊醫生叫了進來,讓他去找人加送飯。
在等幫手來的期間,一律跟他說起可能去趟b市的事,“我搭飛機去b市,就是有點事情,很快就回來的。”
雖然有點舍不得,但總歸是正事要緊嘛。
誰知靳鳳羽聽到他要去b市,不僅沒有舍不得,還樂得笑出了聲,“去b市嗎”
趕在他生氣前,笑著低聲說道,“那真巧了,我也要去。”
一律捏著手機,略有些糾結。
聽到靳鳳羽也要去,心情頓時就變得飛揚起來。
但還是咳嗽了聲,故做懂事的裝模做樣,“其實也不用你特意陪我去,自己去也可以的,我都已經成年了。”
聽出他聲音裡的興奮,隔著手機靳鳳羽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糾結的小表情。
心情頗好的解釋著,“知道一律最厲害啦,不是專門陪你的,我得回b市看老爺子,他病啦。”
略微停頓後,靳鳳羽低聲問他,“若是可以的話,一律,你能陪我回趟家,見見老爺子麼。”
一律猛地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我們、我們這麼快就要見家長了嗎”
他突然就慌亂起來,完了完了,靳家老爺子會不會不喜歡他呀。
他很不會說話,也不會哄老人開心。
怎麼辦,怎麼辦,好方好方啊,他都還沒做好心裡準備呢。
聽出他的驚訝,靳鳳羽趕緊安慰道,“不想見也沒事的啊,老爺子病重,回去也不確定能見到人的。”
一律拍了拍自己胡亂跳動的胸口,緩了緩情緒,“正好要去b市,確實是應該主動拜訪的,我要去的。”
他可是個懂禮貌、知禮數的好孩子呀
老爺子不喜歡他也沒關係,他還是要尊重靳鳳羽的長輩滴。
堅定了決心,想到要跟靳鳳羽出門,他嘴角就不自覺的翹起來,“那咱們這次就同行往b市去吧,說走咱就走呀。”
靳鳳羽笑著問他,“那晚上的蝦仁餃子不吃啦。”
一律,“”
不說還好,這一說起來,他就感覺到餓了,肚子咕咕的叫。
舔了舔嘴角,委委屈屈的低聲道,“蝦仁餃子還是很想吃的。”
靳鳳羽抬手看了眼表,略想了想,“那這樣,下午三點我有個單要簽,簽完就回去準備,你晚上回來吃飯。
咱們吃完飯再走,坐晚上八點的飛機走,到b市也就剛十點過,也不耽擱你休息,行嗎,一律。”
這都安排好了,還有啥不行的呀。
他趕緊點頭,“好呀好呀。”
兩人拿著手機聊了會天,派過來幫忙的人到了。
來了四輛麵包車,總共近三十個穿著全套工裝的工人,自帶工具,整整齊齊的列著隊,“江少爺好。”
趙然都看傻了,衝他豎起大拇指,“牛啤啊師叔,鈔能力真好呀,我也想要。”
一律,“想要就努力掙錢啊,跟我說能有啥用。”
趙然委屈的癟嘴,“我沒錢,還不許我說說嗎。”
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一律從口袋裡摸出鐵片,拿給工人們看了,“這枚是在花壇裡找的,還有其他的。”
略想了想,掏出十來枚護身符,分到他們手裡麵,“你們分組活動吧,保證每組都有人拿到護身符。”
講清楚情況,工人們自發組隊,進去尋找鐵片。
他準備跟著進巷子去幫忙,被司機笑著拉住了,“江少爺,靳先生吩咐給您準備午飯,您看是去車上吃,還是拿下來。”
趙然聽到了,拿目光強烈的譴責他,“師叔,你忍心自己在車上吃飯,看著你師侄我餓著肚子到處忙嗎”
一律摸摸自己咕咕叫著的肚子,動作利索的鑽到車上。
“我為什麼不忍心趕緊的吧,小白楊都走遠了。”
忍心有什麼用,有他填飽肚子重要嗎,顯然沒有的呀,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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