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左景關係好，但立場不同，有時候說出的話，可能對方並不想聽。
正想著，陸秋過來敲了門。
她把圍裙放下，對陸立春和陸冬去說“你們兩個先去外頭吧。”
兩個孩子哦了一聲，左景坐著沒動，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
“姨。”左景撓撓頭，盯著課本上的字，卻什麼都看不下去。
“姨過來是想和你說一下寧寧的事。”陸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已經比初見的時候長大了不少，個子也長高了。
“姨。”左景又叫了一聲，頭低了下去，“我我也可以叫你媽媽的。”
他的聲音小小的，他沒寧寧那麼多複雜的想法，陸秋對他好，他叫陸秋媽媽也沒什麼。
陸秋笑了一下，對這敏感的少年來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不讓他叫，他可能會多想，覺得陸秋不怕他當自己人。
讓他叫，又怕他心裡彆扭，每叫一次都想到自己已經去世的媽媽。
“你想怎麼樣都行。”陸秋就是想說這個事，“寧寧奶奶怕我心裡不舒服，才讓她叫的，從寧寧內心來說，她並不一定就十分情願，我也不在乎這個名稱。”
“我願意。”左景聲音提高了一點，“媽媽，我願意你當我媽媽的。”
陸秋心裡繃著的神經就放鬆了下來，笑容燦爛起來“好，那以後你就是我的孩子了，和小春小冬他們都一樣。”
“恩。”左景重重點頭。
陸立春和左景兩個都是同年生的，陸立春稍微大幾個月，他們兩個之後就是陸冬去，寧寧，蓉蓉。
五個孩子，不論輩份隻說年紀的話，倒是也很好管。
兩個人從房間裡出去，孫竹斕已經坐在客廳了，大家都看著左景，左景笑了一下，開口說“媽，我去端飯。”
“好。”
孫竹斕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起來。
她早就知道陸秋收買人心的本事，所以才讓寧寧答應她叫，不然到時候吃虧的就是寧寧了。
陸冬去跑過來問陸秋“左景哥哥叫你媽媽了”
“是啊，以後我們就是真的一家人了，你們幾個以後都按照年齡來排序，誰也不能欺負了誰。”
寧寧心裡的感覺也不是知道怎麼形容，帶著對孫竹斕的不舍，幾個人在院子裡吃了一頓團圓飯。
陸秋早就開始準備這頓飯，有特地做的海鮮，給孫竹斕蒸的豆包，一盆紅燒肉。
這紅燒肉她燉的時間長，糖色熬的鮮亮，一端出來孩子的目光就沒從這上麵離開過。
月亮漸漸升起，門廊下的燈隨風搖晃著。
“明天媽就要啟程了，至曆他不在，我替他給您餞行。”
陸秋用茶帶酒，孫竹斕和她碰了一杯“以後這孩子就辛苦你照顧了，等有機會了，來北京團聚，寧寧爺爺也很掂記你們。”
陸秋恩了一聲，她給孫竹斕夾了幾筷子肉，“媽，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好。”
孩子們吃的都很熱鬨，刷碗的時候陸秋特意沒讓寧寧進廚房，讓她去房間陪著孫竹斕。
其他孩子都沒去打擾他們，陸秋則問他們作業的事。
三個男孩子一拍腦袋，全都忘了這事。
陸秋在他們背上拍了一巴掌，“怎麼回事還沒寫完明天不用上學了是不是以後作業必須一回家就寫。”
小時候，她父母就是這麼要求她的，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寫作業，隻有寫完了才有可能去玩。
“這個規矩以後必須遵守”陸秋又強調了一遍，把這條記在了客廳裡的星星本上。
這個禮拜左景表演的要比陸立春好一點，是幾個孩子裡星星最多的。
陸冬去可能覺得他沒希望得到星星，就開始偷懶不好好乾活。
趁著還沒熄燈，陸秋拿著她的作業，和蓉蓉一塊在男生宿舍裡，一邊監督他們學習。
陸冬去本來還想抄陸立春的看，見陸秋坐在這裡，那是怎麼坐都不舒服，左扭扭右動動的，看得陸秋都心煩。
憋了兩天的辣椒和白菜終於把作業寫完了，被允許從外麵玩一會兒，他們立刻從家裡跑出來，要來找陸立春他們玩。
聽見熱鬨的聲音，陸秋出去了一下，和他們好好的解釋了一番。
“啊他們還沒寫完啊”
“是啊。”陸秋誇他們兩個，“我正監督他們呢，下次再找你們玩吧。”
辣椒點了頭，白菜就在旁邊朝房間內大喊，“你們要不會了，來問我啊我都會了”
辣椒拆他的台“你是自己寫的嗎還不都是黃瓜教的你。”
一年級教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他們很多孩子年紀已經大了，學起來其實是很輕鬆的。
隻有一些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比如茄子白菜，陸冬去這樣的，學得有些吃力。
陸秋就重點盯著陸冬去的作業，發現這孩子聰明是真的聰明，但是很多習慣都不好，像咬筆扣指甲吃手，反正隻要不學習，他什麼都乾。
而左景和陸立春兩個也不一樣，左景要更聰明一些，人也很踏實，陸立春寫字什麼的都很慢，每一筆像是要思考很久一樣。
等熄燈的號角吹響了，蓉蓉的腦袋已經像小雞一樣開始一點一點的，她才讓幾個男孩子去洗漱睡覺。
她則把蓉蓉抱回自己的房間，讓這孩子跟著她睡覺。
寧寧依偎在孫竹斕的懷抱裡，本以為睡不著，沒想到很快就睡著了。
天色一亮起來，孫竹斕就起了身，這一晚上她想了很多事情，睡得並不好。
等她輕輕走到客廳，發現陸秋已經在廚房裡做飯，見她起來了，回頭朝她笑了笑。
“媽，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了。”孫竹斕見她做的都是自己這幾天愛吃的，她的水壺裡也已經給她盛滿了水，心裡覺得舒服。
“至曆這孩子看起來很冷淡，但實際上是個熱心腸，你好好對他，他肯定不會辜負你的。”這話孫竹斕已經說過一遍，此時又拿來說，卻和之前的心情不一樣。
見陸秋點頭，她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婆媳兩個沉默了一會兒，孫竹斕又開口“讓至曆多給家裡寫信，他爸爸也很想他。還有，朱亞青的事情，可能這麼說有點不合適，但是夫妻情分不在了，總還能當兄妹。”
頓了頓，見陸秋不接話，她隻能繼續道“讓他如果有合適的人了，幫著亞青看看。”
陸秋能說什麼，她點了一下頭，表示聽到了。
孩子們這時候也陸續醒了過來，大家約定好今天一起去碼頭送孫竹斕的，吃了早飯穿戴好，一人拿著點行李，就上了路。
路嬸子和趙巧梅聽到動靜都出來相送，一個拉著孫竹斕的手讓她以後再來玩，一個說著舍不得的話，一直送到部隊門口。
路上見了熟悉的人了，也都和孫竹斕打招呼，這一路稀稀拉拉地走了將近四十分鐘才到。
碼頭上已經有了很多人，船已經停靠在岸，想早點去船上的已經動了身，孫竹斕環顧一圈，對他們道“行了，都回去吧。”
“奶奶。”寧寧沒憋住，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不哭，奶奶在北京等你，你要好好聽話。”孫竹斕眼圈也紅了，抱了抱寧寧，拿了行李轉身就走。
碼頭風大，吹得人衣角飛起來，陸秋和幾個孩子一直在揮手，送彆總是傷感的事情，她也有些難受。
但相應的，她也鬆了口氣。
孫竹斕在，她坐什麼事情都覺得縮手縮腳的，生怕惹了她不高興。
其實還是沒熟悉的緣故吧。
陸秋深吸一口氣，把寧寧抱起來往回走，寧寧趴在陸秋的肩膀上，看著輪船遠去，孫竹斕的身影漸漸看不見，終究眼淚還是模糊了起來。
昨天奶奶告訴了她很多事情。
“彆哭了，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寧寧點了下頭，聲音哽咽的問“媽媽，我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再過幾天就回來了，寧寧想爸爸了”
小女孩點點頭，“我想爸爸了，我也想奶奶，還想爺爺，也想媽媽。”
“那寧寧多多吃飯，吃得多多的，長大了就能去找他們了。”
“好。”
三個男孩子還要去上學，今天村裡的孩子也過來，部隊大院裡可是相當熱鬨。
他們和陸秋說了一聲，直接從另一條路上繞到學校，陸秋則帶著兩個女孩往回走。
蓉蓉也想讓抱，陸秋和寧寧商量“一人抱一會兒行不行”
寧寧點頭，陸秋就把她放下，把蓉蓉又抱了起來。
“呦，這親媽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不知道是誰在人群裡說了一句，聲音不大，陸秋看過去，也不知道是誰。
她就當沒聽見，寧寧則生氣喊回去“我媽媽才不是後媽她對我可好了剛才她一直抱著我了”
寧寧聲音不小，很多人都聽到了，有覺得這姑娘潑辣的，也有覺得這姑娘不懂事的，還有覺得是陸秋在背後教的。
有些事情不用理會，大家都長著眼睛，寧寧是好心，落在那些人眼裡，還不定怎麼想呢。
幸好趙大姐黃嬸子帶著臭蛋狗蛋過來，陸秋立刻迎了上去，“可算是來了。”
“你婆婆走了”趙大姐先問陸秋，見陸秋點了頭，才噓了口氣，“那咱也敢去你們家坐一會兒了，你婆婆那人和氣是和氣，但是總覺得和咱們不是一路人，說話都小心謹慎的。”
黃嬸子沒說話，眼睛都覺得看不過來，這地方他們以前經常過來玩，才短短功夫這裡已經蓋的這麼好了。
“我看這打了不少的井，咱們村裡都還沒這麼多。”
狗蛋來過幾次，和臭蛋早就想跑著去學校，一直被黃嬸子壓著，見陸立春他們已經不在了，著急地道“我們也得去學校了。”
“急什麼我跟著你們一起去呢，到學校了可得給老師好好說說，省得那老師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麼脾氣。”
有黃嬸子這五指山壓著，兩個男孩子也不敢怎麼掙紮，狗蛋眼珠子轉了轉，問陸秋“姨，你昨天打他們了嗎”
陸秋哼了一聲“還說呢昨天怎麼不見你們兩個人了還怕我打你們啊”
趙大姐攛掇陸秋“打，使勁打他們秋啊這孩子你費心多看看。”
黃嬸子也一臉認同的表情，兩個男孩子立刻耷拉著腦袋。
寧寧終於破涕為笑，拉著陸秋的手說“媽，他們今天肯定會給我哥哥們是賠罪。”
聽到這聲媽，趙大姐和黃嬸子又是一陣驚訝。
陸秋朝他們笑了笑，用嘴型解釋“剛開始叫。”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三個大人心照不宣，趙大姐心裡還有欣慰，陸秋的日子眼看著一天比一天要好下去。
郭老師看著一群魔王們又坐到教室裡，還沒開始上課就是一陣頭疼。
學校老師少，他們都是包班上的，一個老師把這個班的所有課都上了。
這也意味著，郭老師得看他們一整天。
這還不算什麼，今天早上隔壁的老林就過來找她，讓她幫個忙。
老鄭不在家，郭老師其實不想幫什麼忙的，可老林又不是彆人，她隻能讓人進來。
老林來的目的很簡單，她想著讓郭老師幫著找一個保姆。
這是他想了一個晚上想到的主意，有保姆照顧他們兩個，總好比找個後媽強。
林秀芬到底是年紀小了，很多事情不懂，隻看到了後媽的好處，那不好的地方人家又不會說出來。
“保姆”
郭老師當時就震驚了，這個年代可不流行請保姆，那是對勞動人民的剝削，是資本主義，是要被進行改造的行為。
老林讓她小聲點“就是這麼個意思，咱們肯定不這麼叫，找個人幫著照顧一下秀芬，我也好認真工作，組織上也是理解的。”
“那你怎麼不乾脆結個婚”
娶了媳婦回來，除了給口飯吃，有個地方住之外，連工資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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