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你家有客人呐。”那人說著話，眼睛卻不住地往飯桌上看。
周曉舟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村裡大多是獨門獨院，就像吳家、李家都是門字形，上麵一間上房，東西各有廂房，中間是籬笆圍起來的大院子，後頭還連著一個小一點的後院，種些瓜果蔬菜什麼的。
可是這張家的隻有上房跟右邊的廂房，左邊是一道泥巴做的矮牆，像是將整個大院子一分為二了，除此之外，他們連院子的牆都是泥巴砌成的，跟老吳家的籬笆不一樣。
難道張家比吳家還有錢，可是這院子卻沒有吳家的大，而且看這家人的衣著打扮，精神狀態，這也不像啊！
吳家的人衣服上可是一個補丁都沒有的，這張狗兒身上的衣服可還有好幾處顏色不一樣的地方。
吳家的人看上去就很精神，大人小孩都如此，可是這張家的人，小孩還好一些，看著有點活潑，這大人就是疲憊不堪的樣子。
“嗯，是狗兒的夫子來家了。”張婆子看起來，眼睛不太好，隻是耳朵朝說話的那邊轉了一點，眼睛卻沒有看過去。老婆子小心地在桌子上尋摸，把周曉舟打開的紙包又給合上了。引得下麵又傳來好幾聲咽口水的聲兒。
牆頭上的人，眼睜睜看著張婆子收了東西，也不再言語，又把頭縮回去了。
“這個夫子，我們這個，按理說是不該收你這麼貴重的東西，小孩子找一點野果子，不值當這麼……”張家的媳婦子還在推辭。
周曉舟按住她把紙包遞過來的雙手“你就收著吧，我也是看狗兒懂事，小丫也乖巧，你們村子裡的孩子看著都太瘦了，真讓人心疼！”
這話說到當媽的心坎裡了，哪個當娘的不想自己的娃吃飽飯長得壯壯的，可是年成不好，爹娘的能力也有限，能養著孩子一年一年混大就很不容易了，多的是那半路養不活的。
“那你們還吃著，我們也就先回去了，等會兒天黑儘了，路就不好走了。”周曉舟成功地給自己拉了一波好感，轉身的時候發現，連張氏也在抹眼淚兒。
而張家的當家人，張狗兒的爹，一直就坐在桌子上，周曉舟他們來的時候沒有抬起過頭，周曉舟他們走的時候也沒有抬起過頭，中間也沒有再吃進去過一口糊糊。
“周老師，我送送你。”張狗兒不愧為周曉舟親封的，來安村最有眼力勁兒的小朋友。
剛走出張家的院門口，周曉舟正想轉身叮囑讓張狗兒回去繼續吃飯，就看見不遠處又有一道黑影閃過，她不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啊……”
“誰？誰在那裡。”張氏膽子也小，也嚇得一哆嗦，可是還是勇敢地站在自己一雙子女前麵。
院子裡麵的人也聽到了動靜，張狗兒的爹拿著一根木棒站了出來。
那東西黑乎乎的一團，隻大致看得出是個人形，一閃而過。
張狗兒的爹張大亮，大著膽子走到陰影裡，撿起一根東西走回來。
那東西是個光杆子的植物，下麵還有一個黑乎乎帶泥土的圓坨坨，周曉舟一眼看過去就認出來了，這是上午才見過的叫地豆的植物，有毒。
張大亮默默將東西遞給自己媳婦。
“誰沒事兒拔這玩意兒出來。”張家媳婦歎口氣說。
張婆子也摸索著來到了院門電腦上，倚著門靜靜聽他們的。
“我們上午也見到了，那個人，”張狗兒外盒腦袋想了一下，應該是個人吧，“在村頭的林子下麵挖這個。”
“作孽啊！”這是小寶娘最後的總結。
周曉舟聽著，也漸漸明白了，這是有人挖這東西來吃了，這玩意兒村裡人都說有毒的。也不知是誰家揭不開鍋了，不然怎麼會吃這樣的東西。
小插曲很快過去，周曉舟他們幾個人趁著最後一點天光往回趕，路上吳三妹一直悶悶不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至於張氏還在跟周曉舟說著村子裡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娃，那麼小一點，值這個東西是不行的。”
“嗯，三妹前麵跟我見過，說是吃了要生病。”
“是呢，那時我才生了大發，那一年天下大雨，地裡啥啥都泡得不成樣子。就隻有這個地豆子，刷刷地往上長，那雨下得越大，這東西就長得越高長得越好。”張氏陷入了回憶裡。
聽著陌生的人名，周曉舟猜測那是張氏的孩子，吳三妹的大哥。
又走了好一會兒，張氏才接著說“肚子餓啊！等到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了，大成他爹就跟著村裡人學，去林子裡抓了一大把這東西回來。他也不不敢給我和公爹吃，就先自己試著吃。哦！剛開始還以為是吃杆子，那杆子脆脆的就一股苦苦的草汁子味道，滿清香的。”
周曉舟看過去，張氏的眉眼柔和，那是她人生當中很快樂的一段時光吧！初為人母，哪個女子不是喜悅的，雖然遇上了天災，可是丈夫疼愛，家庭和順，再苦的日子也覺得是甜的。
“他和二叔吃了那杆子，第二天就鬨起了肚子，公爹嚇著了，也不讓他們吃了。”張氏不知還想到了什麼，居然還笑了兩聲，“後來又聽說那個地裡的土疙瘩才是能吃的，大發他爹就又把那下麵的圓疙瘩弄下來。我給煮了，吃著倒是麵麵的，有點清甜，就是那外麵的一層殼子很硬，不好弄開。”
幾人繼續往家裡趕，恰恰繞過了凸起的大石頭，遠遠地看到了前麵屋子裡散發出的昏黃的光。家就在前方，幾人的腳步不由得加快。
張氏還在絮絮叨叨“省下來的糧食都給了我和他爺奶，他和二叔就吃那麵麵的地豆子。吃了兩天，倒是沒覺出什麼不對來，可是也不敢多吃，就是墊吧著肚子餓不死罷了。”
周曉舟聽著來了興趣，連小寶都聽得起勁了問他娘“然後呢？”
“然後，我們都想著是老天保佑，這遇上荒年還能找到這樣的吃食。可不成想，隔壁村就有消息傳來，說是吃了這個地豆子，一家子老小都死了。”
周曉舟不可置信，都說到這兒了居然跟她說吃死人了？這不科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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