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八卦棍》片場,壓抑的沉寂
九龍城寨外的風暴似乎與這個位於清水灣的嘉禾片場隔絕,但另一種無形的壓力,卻讓整個《五郎八卦棍》劇組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劉家榮和劉家輝這對兄弟,此刻完全沒有拍攝武打戲碼的勁頭,兩人手裡緊緊攥著一份《朝陽日報》,臉色都十分難看。
報紙頭版上,關於邵氏宣布五部年度巨製和籌辦“邵毅府港島演藝學院”的新聞,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他們比誰都清楚,劉家班這次集體從邵氏過檔到嘉禾,是把邵毅府爵士徹底得罪了。
在以前的港島娛樂圈,得罪邵六叔,雖然會艱難些,但有嘉禾、金公主這些對手公司在,總還有一口飯吃。
可現在不同了。
邵氏背後站著的是邵維鼎。
那個一手建立起鼎峰帝國,手段通天,能將黃家趕回暹羅、讓太古等一眾英資集團俯首的邵維鼎!
得罪了他,在港島可能真的會寸步難行。
眼前這五部大戲的公布,以及那所旨在壟斷未來行業人才的演藝學院的建立,擺明了就是邵維鼎在展示肌肉,是對所有潛在“背叛者”的嚴厲警告。
“大哥,他還沒來嗎?”劉家輝壓低聲音,不安地看了一眼周圍同樣心神不寧的劇組人員,向身邊的劉家榮問道。
在劉家班這個以血緣和師承關係維係的團體裡,劉家輝的位置有些特殊。
他是班主劉家良父親的乾兒子,與劉家良是義兄弟關係,雖是禦用演員,地位不低,但麵對這位氣場強大的義兄,他總是帶著幾分敬畏。
而劉家榮是劉家良的親弟弟,說話自然少了許多顧忌。
“我剛打電話到家裡,傭人說還沒起,說等下就過來。”
劉家榮瞥了一眼手表,指針已經快指向下午一點半,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和不滿。班主遲到是常事,但在這個敏感時刻,難免讓人心浮氣躁。
“那現在怎麼辦?大哥不來,戲都沒法開工。”劉家輝有些垂頭喪氣,“當初咱們就不該離開邵氏。雖說片酬比不上洪金保、周閏發他們現在那麼高,但比我們以前可是好太多了。”
“而且你看邵氏現在,蒸蒸日上,報紙都說《賭神》打開了全球市場……”
劉家榮打斷他,安慰道:“阿輝,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大哥決定的事,我們能改變嗎?你也知道,我們的電影主要市場就是灣島。”
“要是邵氏的電影真在灣島被禁了,我們的分成肯定大縮水。來嘉禾,有李家城的資金,還有和金公主的聯合院線,賺的錢說不定更多。”
“邵氏發展再好,也是邵家的事,和我們劉家班關係不大。”
“可是……邵先生那邊……”劉家輝欲言又止,他指的“邵先生”自然是邵維鼎。
“這……”劉家榮也語塞了,臉上閃過一絲憂慮,“邵先生日理萬機,應該不會特意關注我們吧?而且鼎峰不是一直宣揚來去自由嗎?我們合約到期,正常轉會,也算合乎規矩吧?”
“話是這麼說,可……”劉家輝掃視著片場裡那些竊竊私語、眼神閃爍的工作人員,心中的不安絲毫未減。
劉家班淵源深厚,是港島武行裡獨特的南派代表。
班主劉家良是黃飛鴻的徒孫,洪拳正宗。
其父劉湛早年便在粵港武林享有盛名,後帶入行弟子、子侄如劉家良、劉家榮)以及乾兒子如劉家輝)在電影圈摸爬滾打,逐漸形成了頗具規模的劉家班。
與成家班、洪家班等北派班子不同,劉家班憑借紮實的南派功夫底子和劉家良創新的武打設計,在六七十年代的武俠片浪潮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然而,此刻這份輝煌曆史帶來的底氣,在邵維鼎掀起的巨大波瀾麵前,顯得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