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車隊駛入釣魚台國賓館時,暮色已深。
古柏掩映下的園林在晚風中靜謐如畫,但車內的氣氛卻凝重如鐵。
趙克東送邵維鼎到18號樓門口,卻沒有立刻離開。
他示意司機和隨行人員稍退幾步,自己與邵維鼎並肩站在青石台階上。
“阿鼎。”趙克東的聲音壓得很低,“會議正式定了,明天上午九點,在大會堂。”
“電子工業部、郵電部、計委、科委、經貿部等相關部委的負責人都會到。”
他頓了頓,看向邵維鼎的眼睛:“你要有充分準備。不瞞你說,國家在移動通信這個問題上,分歧很大。”
邵維鼎靜靜聽著。
“一部分同誌主張全麵引進,認為我們自己搞太慢,不如直接買外國的成熟設備。”
趙克東扳著手指,“另一部分堅持自主研發,說這是戰略產業,命脈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
“還有不少人覺得……電話能打就行,沒必要搞那麼先進的‘移動電話’,那是資本主義的奢侈品。”
“明天的會議,你得說服很多人。”
春夜的微風吹過,帶來鬆濤陣陣。
遠處的八達嶺山脈在暮色中蜿蜒如龍。
邵維鼎望著那個方向,忽然開口:“趙部長,你知道長城為什麼能屹立兩千年嗎?”
趙克東一愣。
“因為它從來不是一堵孤牆。”
邵維鼎緩緩道:“它是一個完整的防禦體係。”
“城牆之上有關隘屯兵,有烽火台傳訊,有驛站補給,有戍卒輪防。”
“單獨一段城牆很容易被攻破,但連成體係,就固若金湯。”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移動通信也是如此。不是買幾套摩托羅拉的基站、進口幾批電話機就完事了。”
“它需要芯片設計、需要軟件編程、需要標準製定、需要人才培養、需要從材料到整機的整個產業鏈支撐。”
“我們要建的,”邵維鼎一字一頓,“是通信領域的‘長城體係’。”
趙克東沉默了。
他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二十多歲的港島商人,忽然覺得那些關於“資本家逐利”的刻板印象,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許久,他重重拍了拍邵維鼎的肩膀:“明天,就看你的了。”
送走趙克東,邵維鼎回到房間。
這是一間中式套間,紅木家具,青瓷擺件,窗戶上還雕著傳統的萬字紋。
但書桌上那台英文打字機和厚厚一摞文件,又將人拉回1983年這個變革的年代。
邵維鼎沒有開大燈,隻擰亮書桌上的台燈。
橙黃的光暈照亮了桌麵上那份文件的封麵:
《關於我國移動通信產業發展戰略的建議書》
——鼎峰控股集團邵維鼎
一九八三年四月
厚達五十頁,中英文雙語撰寫。
這可能是他重生以來,準備最充分的一份文件。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他就指示浪潮科技的研究院、鼎峰資本的戰略分析部,聯合準備了這份材料。
其間數易其稿,光是數據更新就進行了三輪。
翻開扉頁,是手寫的目錄:
第一章:全球移動通信產業發展現狀與趨勢
第二章:我國通信產業現狀及主要差距分析
第三章:“長城戰略”——自主可控的通信產業體係構想
第四章:技術路線圖1g過渡、2g突破、3g布局)
第五章:產業生態構建芯片、設備、終端、運營)
第六章:人才培養與國際合作
第七章:粵港澳大灣區先行先試方案
第八章:十年發展規劃及預期效益技術對比分析》《半導體製造工藝發展路徑》《移動通信專利布局策略》。
這不是一份簡單的商業計劃書,而是一份貨真價實的移動通信商業藍圖。
因為它關乎的,不僅僅是一個企業的商業利益,更是一個國家在未來信息時代的戰略主動權。
邵維鼎走到窗前。
夜色已深,但燕京的燈火並未完全熄滅。
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正站在一個時代的門檻上,半睡半醒。
他回到書桌前,拿起鋼筆,在建議書的扉頁空白處,鄭重地寫下兩行字:
科技興國,通信先行
十年築網,百年築基
落款:一九八三年四月十二日夜。
寫完,他長長舒了口氣。
窗外,東方已現魚肚白。
......
四月十三日清晨,還不到七點,《青年報》《光明日報》等中央報紙已經送到了各部委機關。
電子工業部部長的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秘書將當天的報紙放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王鐵王部長有早起的習慣,通常七點半就會到辦公室,喝杯茶,看看報,八點準時開始工作。
今天他七點二十就來了。不是睡不著,而是心裡有事。
他戴上老花鏡,先翻開《青年報》。
頭版頭條的標題讓他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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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企業家邵維鼎走訪中關村數千學子夾道求教》
配圖是一張大幅照片:邵維鼎被學生們層層圍住,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男生正在激動地說著什麼。
照片抓拍得很好,能看清邵維鼎專注傾聽的表情,也能看清周圍學生們眼中熾熱的光芒。
老部長仔細閱讀報道。
記者詳細記錄了昨天中關村的場景,特彆是邵維鼎與清華學生趙海軍的對話。
“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但如何追趕差距?”
“責任在我,在你,在每一個不甘落後、敢於做事的中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