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八爺的話很少。
這不正常。
此時它正蹲在破卡車的鐵皮頂棚上,歪著腦袋,小小的綠頭眼在夜色裡像兩顆幽深的炭火。
“蠱…哼,這玩意兒,邪性的很。傳說是南疆那些老婆子,把百種毒蟲塞進一個罐子裡,讓它們互相撕咬吞吃,最後活下來的那個毒王,再經秘法炮製,就成了蠱,
陰毒,詭譎,專鑽人心縫隙,壞人氣運根基。這玩意兒,沾著晦氣,纏著孽債,本就不應該存於這朗朗乾坤,陽世人間。”
八爺抖了抖自己的羽毛,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點審視。
“至於你肚子裡那條靈犀蠱,靈犀二字,倒是沾了點通曉幽微的意思,聽起來像是蠱中異類,能通點常人不及的靈?感應點常人難查的犀?對那些藏在陰溝角落裡的臟東西,或者某些界限模糊之地,或許真能有點奇特的感應?那幫老狐狸盯上他它,倒也不是全無道理,這蟲子,就是個燙手又邪門的鑰匙。”
八爺這番關於蠱蟲的論調,像一陣陰風吹過,讓我後頸的汗毛又立了立。
但奇怪的是,再想想李瞎子的棋子論,那股被人操控的憋悶感反而淡了不少。
“行吧,八爺算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我覺得,靈犀蠱對於我的幫助,要大於它的弊端。李瞎子那套卒子過河的屁話,聽著玄乎,仔細咂摸,好像也他媽有那麼一丁點歪理。
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他們愛下棋就下棋,愛算計就算計,我這個小卒子,該拱就拱,拱到哪算哪,隻要彆真把我當炮灰點了就成。”
我用力拍了拍臉,試圖把腦子裡那些亂碼七糟的東西都拍出去。
“老子不管那麼多了,眼下就一條,防著孫耀福那老狗,彆讓他逮著機會把我給卒了就行。”
“就是就是。”
包子一聽我這話,眼睛立刻亮了,湊過來猛點頭。
“果子你想開了就好,這麼多事,太費腦子,咱該吃吃該喝喝才是正經!”
他吧唧了一下嘴,肚子很應景的咕嚕叫了一聲:“果子,咱彆光顧著生氣了,肉都沒吃著,那鍋看著真香,要不咱進去對付兩口?李瞎子他們總不好意思全吃光了吧?”
閆川在一旁沒說話,但看那表情,顯然也覺得空著肚子有點虧。
我還沒來得及鄙視包子這吃貨本性,八爺在車頂嗤笑一聲:“進去?進去吃鍋底料嗎?那倆老狐狸,剛才你們出來那會兒,筷子都快掄出火星子了,這會估計連湯都喝乾淨了。”
包子一聽,臉都垮了:“不能吧?那麼大一鍋呢。”
“走,回去看看。”
我被包子這麼一說,也感覺肚子空落落的,這一天下來,也確實沒吃啥。
我們仨轉身又掀開那油膩膩的塑料門簾。
好嘛。
八爺不愧是鳥中預言家。
屋裡,那個煤球爐子裡的火還紅著,但爐子上那個大鋁鍋,裡麵彆說肉了,連片白菜葉子都沒剩下。
紅油湯底都見底了,鍋壁上掛著凝固的紅油和花椒粒。
桌上那幾個裝菜的盤子,比狗舔過還乾淨,光可鑒人。
李瞎子正滿足的靠在破輪胎上,拿著根牙簽剔牙,油光滿麵的臉上全是滿足。
秦嶽也差不多,端著最後一小杯二鍋頭,小口抿著,一副酒足飯飽的悠閒樣。
看到我們又進來,李瞎子嘿嘿一笑,打了個飽嗝。
“喲,透完氣啦?回來啦?可惜了,鍋空了,下次趕早。”
包子看著那空鍋空盤,痛心疾首:“你們屬饕餮的啊?也太不仗義了,好歹給我們留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