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姑蘇回津沽的火車顛簸了十幾個小時。
從車站走出,九月的風吹過來,帶著華北平原的乾爽,吹得我懷裡的房產證邊緣發卷。
臨來前,呂麗萍又拽著我叮囑,說那套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已經簽好了合同,鑰匙先放在家裡,等時紫意明年回來,她要陪著姑娘一起挑瓷磚花色。
龍國輝沒多說話,隻是讓我路上注意安全,末了又補了句,到了津沽給家裡打個電話。
龍老爺子特意把我拉到僻靜處,枯瘦的手指在我胳膊上捏了捏,語氣沉靜的像塊磚。
“到了津沽先歇腳過兩天務必去趟京城看時老爺子,他最近總咳嗽,嘴上不說,心裡頭記掛紫意,也記掛著你這沒過門的孫女婿。”
我點頭應下,看著老爺子轉身時後腰佝僂的弧度,心裡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沉得慌。
天已經黑透,我在車站附近買了包奶糖,丁一應該喜歡吃。
打車到了藥王觀門口,剛推開觀門,就聽院子裡傳來哐當一聲,接著是八爺的破鑼嗓子:“老肖頭!你那點破草藥藏著掖著乾啥?老子就聞聞,還能給你吃了不成!”
我探頭進去,就見肖龍的房門開著,八爺撲棱著翅膀從裡頭飛出來,身上的羽毛掉了好幾根,爪子上還掛著片乾枯的草藥葉子。
大灰從牆根的洞裡鑽出來,吱吱叫著跟在後麵,腦袋瓜子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像是在給八爺助威。
包子蹲在石凳上,手裡拿著啃了一半的蘋果,看見我進來,眼睛一亮:“嘿,果砸,你可算回來了,再晚一步,就看不到八爺被我師父扔出去喂狗的好戲了。”
我走過去,一把揪住八爺的翅膀把它拽下來,順手摘掉它爪子上的草藥。
“八爺,你又在這湊什麼熱鬨呢?”
八爺梗著脖子還想反駁,看到我手裡的奶糖立馬來了興趣:“這糖給我的?”
我從沒見過八爺吃奶糖,估計是想找個台階下。
“給丁一買的。”
八爺不再理我,撲棱翅膀找大灰玩去了。
我把奶糖揣回兜裡,目光掃過院子,看見丁一坐在小馬紮上,閆川正引著他看月亮。
丁一的頭發整齊了不少,看見我進來,居然慢慢轉了一下頭,眼神雖然還沒完全清明,但比之前跟木頭似的模樣好了不止一點。
我走過去蹲在他麵前:“丁一,認識我不?”
他眨眨眼,嘴唇動了動,在我完全沒想到的情況下,居然說出了三個字:“傻波一。”
我瞬間氣就上來了,準備起身把八爺抓回來。
除了它能教丁一這麼說話,這個院子裡找不出第二個!
閆川見狀趕緊按下了我,然後把蓋在丁一腿上的薄毯拉了拉:“這些天全靠肖叔的藥,每天熬藥喂藥,丁一才恢複到現在的樣子。肖叔說,再調理一陣子,說不定能恢複一些記憶,到那時候就好辦了。”
我點點頭,問夏天怎麼沒在?倆人不應該像粘粘膠一樣嗎?
就見閆川聳聳肩,一臉無奈又帶著點促狹。
“總黏在一起,再熱的感情也得燒沒了,偶爾分開幾天,還能找點新鮮感,要不然真的要精儘人亡了。”
我被他逗的笑出了聲,又回頭看了一眼包子,發現他還蹲在石凳上,手裡的蘋果沒怎麼動,臉色也不太好。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了?沒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