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傻話……”
眼淚險些從眼眶湧出,她上前,親謝嘉琅的眼睛,親他透著疲憊的眉。
很快,他臉上都是她的口水,濕答答的。
謝嘉琅鬆開她的手,手臂往上抬起,抱住她的肩,慢慢收緊。
他把她按進懷裡,睜開眼睛,“團團,患癔症之人……兒女也可能遺傳癔症。”
邵公子和妻子原本是一對神仙眷侶,因為孩子遺傳了他的病,最後妻子孩子先後離世,邵公子承受不住打擊,成了瘋癲。
“我這樣的人,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給不了你……”
謝嘉琅一字字道。
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再經曆他受過的苦,他不僅身患不能治愈的病,還注定不能給謝蟬一個圓滿完整的家庭。她喜歡孩子,很招孩子喜歡。
下巴突然一陣劇烈的刺痛,打斷了謝嘉琅的話。
謝蟬忽然咬他一下,很用力。
他疼得皺眉,不過沒有躲開,由著謝蟬咬。
謝蟬憤憤地咬了一會兒,看他一聲不吭地忍著,心軟下來,鬆開牙關,看著他的眼睛。
“原來你已經想到娶我以後的事情了?你還想了什麼?”
她從他懷裡支起身,眼裡淚光閃動,含笑道。
謝嘉琅沉默。
“傻瓜。”謝蟬歎息一聲,笑著戳他胸膛,“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世上有多少人能事事圓滿?不能有孩子,那就不要,我有你,有阿爹阿娘阿弟,我已經很圓滿了。”
謝嘉琅望著她,甜蜜歡愉和心痛苦澀交替,手抬起,握住她的手指,再次把她按進懷裡。
她才是傻瓜。
居然喜歡他這樣的人,還這麼的堅定,這麼的熱烈。
謝蟬嗅著他身上的藥味,在他下巴上啃一口,柔聲道“好了,你看了我一晚上,睡一會兒吧。”
她了解他,他受了傷也不會清閒下來,現在情勢又緊急。
頭頂傳來謝嘉琅的應答聲,很輕。
謝蟬放下心事,合上眼睛睡了,這一次睡得更沉。
謝嘉琅眼睛閉著,沒有睡著。
他摟著謝蟬,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感覺她的體溫和柔軟。
這一生最美好的一切近在咫尺。
他不敢鬆手。
有淡淡的朦朧微光透過窗紙照進屋中。
天快亮了。
一支附近的兵馬趕到村莊,向李恒請罪,被李恒派去探於莊縣的底細。
院子裡都是腳步聲、說話聲。
張鴻走進院子,朝裡麵張望,隨從過去拍門,門從裡麵拉開。
謝嘉琅站在門後,穿著整齊,從屋裡走出來,合上門,用眼神示意隨從繼續守著門,走向張鴻。他帶著傷,走得比平時慢,腳步很輕。
張鴻一愣,小聲揶揄“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謝大人今天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大夫妙手回春,醫術精湛。”
謝嘉琅和他對視。
“九娘的事,多謝張指揮使。”
他神色鄭重地道。
張鴻明白他在說什麼,頓一下,眯了眯眼睛,笑著道“客氣了,我和九娘也算是生死之交。”
兩人很默契,沒有提昨天張鴻在謝嘉琅跟前撒謊的事。
張鴻很想提,然後趁機取笑謝嘉琅幾句,不過看謝嘉琅的臉色,咽回去了。謝嘉琅一句都不提,要麼是信任謝蟬,要麼是完全不在乎,不論是哪一種,他態度果斷,張鴻取笑不了他。
“昨天九娘和我說了些謝大人小時候的事。”
張鴻突然說。
謝嘉琅腳步頓住,轉頭看他。
張鴻看著他,笑著道“九娘說謝大人小時候很刻苦,讀書讀到深夜,生病了床頭也擺著書,還說有一次謝大人病了,她拿走了床頭的書,謝大人一聲不吭,又從枕頭旁邊找到一本書……”
謝嘉琅一怔。
昨天謝蟬和張鴻交談時談的是他,她似嗔似喜的笑,溫柔的眼神……是因為他。
他一時失神,胸中有什麼在激蕩。
兩人去見李恒。
李恒剛看完謝嘉琅帶著傷整理的各地糧倉冊子,掃他一眼,“汪厚玩忽職守,你是他的副手,現在受了傷,不如由你返京向皇上稟報?”
謝嘉琅搖頭“我奉命來河東,治理亂局、穩定局勢是我的職責所在,汪侍郎瀆職,我更不能擅離職守。”
李恒合上冊子,“好,這邊的事交給你,不過我給不了你多少人馬。”
張鴻在一邊出主意,“殿下,可以請北邊大營調動兵馬。”
李恒看一眼張鴻。
張鴻會意,改口說“殿下可以公文斥責汪厚玩忽職守,讓謝大人行事更方便。”
李恒道“公文送出去了,不過到底多少官員還把欽差當回事,就看謝大人的運氣了。”
謝嘉琅神情平靜。
張鴻臉色變得沉重,等謝嘉琅出去,走近幾步問李恒“殿下分不出兵馬給謝嘉琅?北邊大營不肯借兵?”
“他們肯借。”李恒眸底閃過一絲自嘲,“不過我不能撥給謝嘉琅。”
“為什麼?”
“另有用處。”
李恒盯著桌上的地圖,答得含糊。
“那個範九……”他皺了皺眉,抬起頭,“你準備怎麼安置?”
張鴻已經和謝蟬商量好,道“我想先送她和範家人彙合。”
李恒嗯一聲,他要動身去往西北,不想再帶著謝蟬,既然她是張鴻的人,那就交給張鴻自己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