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地裡沒有什麼活計，家家都閒了下來。有了何豐娘的加入，嚴氏幾人就不讓若清再去幫忙清洗豬下水了，如今蘇若清也及笄了月事卻遲遲不來，嚴氏和趙氏便不太敢讓她去碰涼水。便是幾個婦人也將清洗豬下水的活搬到了小院裡，蘇若清特意找肖平帶來了幾個特大號的木盆，打了井水再添些熱水進去清洗，這樣一來是麻煩了點，但是不會傷她們幾個婦人的身子。
若清也不像秋日裡那樣忙，隻每日裡搗鼓搗鼓菜地，給家人做飯。
這日蘇若清看著自家娘親奶奶和幾個嬸子清洗豬下水，她就做起了針線。
豬下水的生意很穩定，家裡條件好些了，哥哥和弟弟的身量又抽高了不少，就是她自己也長高了些，原來那些衣裳都不能穿了，隻好做些新衣裳，隻是家裡人多，她近些日子手底下都停不下來。
“前日裡清兒說後院那一畦菜地的白菜該砍了，她要醃白菜。我看你家院裡也種了不少，不行你也醃了試試，清兒說那玩意兒炒著吃味兒可好。我家是沒種的餓，不然我也試試了。”何豐娘一邊投洗著豬肚一邊跟徐氏說道。
徐氏笑嗬嗬的應道“昨天玉珩還跟我說這事兒來著，說是那白菜長得可好，清兒要醃白菜讓我跟著學學嘞。”
嚴氏接口到“那方嫂子今兒回家了就都砍了，我家清兒說了，這白菜醃之前得先吹吹風曬一曬的。剛好若淳他們學堂的旬假也快到了，等放假那一日咱們一起醃。醃好了，給豐兒娘送些，要是覺得好，明年咱們再一起多醃些。”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把下水都清洗好，又一起把洗好的豬下水放進大鍋裡鹵上，徐氏和何豐娘才回了家。
蘇若清咬斷手中的線，抖了抖手裡的衣裳招呼道“娘，衣裳做好了您來試試，我去做飯。”說著把新衣服放在床上就去了菜地。
晚飯依舊很豐盛，韭菜炒雞蛋，青椒炒肉，醋溜土豆絲，紅燒豆腐和小雜魚湯，配上黃白相間的玉米飯，一家人吃的很香甜。
蘇若淳喝了一口小雜魚湯說“今日夫子找我跟玉珩說，他家人明日就要來了，還有兩個好友同來。學堂那邊隻有一個做飯的婆子，想讓咱們兩家幫忙招待一日。也就是七八個人的飯菜。”
蘇若清點了點頭應道“這倒是沒問題，明天洗完豬下水，我，娘和方嬸子，再叫上何嬸子一起去就行，人不多的話飯菜收拾起來也快得很。”
幾人商定完了，嚴氏去何三兒家找何豐娘說這事兒。那頭方家方玉珩也交代了徐氏明天的事。
晚飯後依舊是若瀟若淳兄弟看書，若清坐在一邊做針線。如今家裡銀錢不那麼緊張了，她也就舍得在夜裡多點一盞油燈，以防兩個學生在昏暗的燈光下讀書傷了眼睛。
母羊入了冬也就不產奶了，蘇若清特意找張掌櫃幫忙買了些好的決明子和杞子來給哥哥弟弟泡水喝，保護好他們心靈的窗戶。
一時蘇若瀟寫罷了什麼，站起身來輕輕走到蘇若清旁邊坐下，蘇若清給他倒了杯水，笑著問道“累了吧？”
蘇若瀟搖搖頭說“不累，姐姐。跟玉琮哥比，夫子給我布置的功課不多。玉琮哥可真厲害，每日功課也多。我聽夫子說，他的文章做的極好。”
這方玉琮也就是十二歲的年紀，卻如此得褚夫子賞識，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學堂什麼樣，蘇若清邊想邊笑著摸摸他的頭問道“那你呢，夫子怎麼說你？”
蘇若瀟撓撓自己的小腦袋，不好意思說話。書桌前的蘇若淳轉過身來笑著說“玉琮到底大幾歲，讀書的時間也久一點，咱們若瀟小，還不到八歲，但是夫子卻極為喜歡，說若瀟是極有天分的。若非是年紀實在太小，夫子倒是很想讓他和玉琮明年一起下場。”
“明年下場？”蘇若清有點吃驚“玉琮才十二就能下場了？而且他跟著夫子也就是三個多月，這就能下場了？”
蘇若淳看著妹妹吃驚地樣子有些好笑“玉琮原就由爹帶著讀了幾年的書，他又實在是聰明，雖然調皮貪玩了些，但是夫子管的很緊。你是不知道，他每日下了學，還得給夫子背一篇文才能回家。他也不含糊，背的極快，夫子就給他定下了規矩，每日背一篇文，逢雙日按照夫子所給他的題目再做出一篇文，做的文不過關便不給下一個題目，重複上一篇反複去做。這不到兩個月就給他練出來了，偏偏這小子花花腸子多，試帖詩做的更是花團錦簇，所以夫子就給他下了令，明年下場試試。”
“這要是考不中對玉琮打擊會不會大了點？”蘇若清很是喜歡玉琮這個調皮機靈的孩子，這就有點擔心。
蘇若淳喝了口水答道“這也是夫子的意思，過了縣試自然是好，過不了也能壓一壓他的性子，讓他戒驕戒躁。畢竟咱們這學堂人本就不多，都是村裡的孩子，他資質好免不了有些許浮躁，拉出去在縣試上比一比，自然就知曉輕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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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清有點佩服這個褚夫子，不光是看出方玉琮讀書的天分，熟知他的性子，也目光長遠的把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提前提出來，未免將來這個小學霸會變得狂妄自傲，從一開始就把萌芽扼殺在搖籃裡。
“那你跟玉珩哥也要下場嗎？”蘇若清問道。
“我跟玉珩一早就跟夫子說過我們是不下場的，夫子也說過我們心性不適合這條路，教授我們的也不單是參加科舉的科目，等開了年，玉琮下場之後，我跟玉珩就不讀了。”蘇若淳淡定的答道。
蘇若清這次倒是很淡定，因為她也覺得哥哥和方玉珩更適合從商而不是為官。自己將來想做的事需要的就是他們這種合夥人，讀過書卻又不迂腐，與自己也有默契。
第二日吃過了晌午飯，嚴氏幾個人加快速度清洗好了豬下水，放進大鍋裡鹵上，交代趙氏看著，蘇若清幾個人大竹筐小籃子的提著各自家裡菜地裡的菜，又提著方大善和何三兒一大清早去鎮上買的魚和肉，還有提前鹵好的下水浩浩蕩蕩的去了小學堂。
進了後院，蘇若清有些發懵，實在是她穿越而來之後所見到的各家各戶的農院都是滿滿當當的，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空蕩的院子。簡直是浪費！她在心裡暗暗吐槽著。一不留神心裡話就順著嘴出來了“這桃樹下用大木樁子打個桌子出來，來年三四月桃花一開，坐在這裡喝喝茶看看書，那簡直不要太哇塞啊！美到飛起！”
幾人聽見這奇奇怪怪的話倒也沒多問隻是跟著想象了一下，覺得確實很美，不妨聽到門邊廊下傳來爽朗的笑聲，褚墨衣袂翩翩的走下廊階笑著說道“清兒描述的美景確實雅致，隻是在下不太明白這“哇塞”是何意？”
蘇若清聞言猛地一轉頭就看見廊簷下站著三個衣著考究的翩翩公子，幾個婦人也是跟褚墨打了招呼。褚墨蘇若清是見過的，所以紅著臉解釋道“實在不好意思褚大哥，我就是見這桃樹下有些空就瞎說了一句，額……這……這“哇塞”就是感歎，感歎之詞。”說罷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躲了兩步。
褚墨輕笑一聲應了，便不再多話，隻是他身邊兩個年輕公子顯然對她很感興趣，其中那個一張娃娃臉，跟褚墨長得有些相似，但是比褚墨多了一份喜氣的小公子笑嘻嘻的說道“原來你就是大哥說的那個蘇家的小女娘，叫若清的？聽大哥說，你做的飯菜極好。”
蘇若清愣了一下看向褚墨，褚墨笑著說“這是我二叔家的兒子，褚棋，比你大些，你跟著玉琮若瀟，稱三哥就行。”
蘇若清福了福身子“褚三哥好。”
褚棋笑著拱了拱手“清兒妹妹好。”
褚墨又看向另外一位年輕公子介紹到“這位是名醫景瑜的高徒，林淮序。此次是陪同林維老先生來看望祖父的。”
喲！醫生嘿！蘇若清暗自感歎看了過去，那林大醫生一身青色鑲滾雲邊刺繡長袍，腰間圍著淺白緞帶，身長玉立。頭上青絲用一根玉簪挽著，並不戴冠。麵白似玉，墨眉似劍，薄唇微抿，一雙眼睛有些好奇有些探究的看著蘇若清。
“林大夫好。”蘇若清繼續行禮，那林淮序很君子的抬手行了個書生禮道“蘇姑娘好。”然後繼續盯著她看。
認過人，蘇若清和幾個嬸子說要去廚房幫忙，褚墨笑著說“今天來的都是祖父的至交好友，麻煩幾位嬸子和清兒妹妹了。有什麼需要的直接找廚房的王媽就可以，我們就先去學堂那邊了。”
幾個人點頭說好，看著三個年輕公子往前邊學堂走去，那林淮序走了幾步又轉頭看了一眼蘇若清，方才跟著褚墨兄弟大步出了小院。蘇若清壓下心底的莫名其妙跟著幾個婦人進了廚房。
豆腐釀肉，乾燒魚，爆炒青椒肚絲，紅燒肉，青椒茄子炒肉，蘿卜燉肉，醬燜小雜魚，韭菜炒雞蛋，涼拌菠菜，涼拌蘿卜絲，下水拚盤，還有王媽悶的兩大鍋飯齊齊端上了堂屋的桌子。
堂屋裡一片歡聲笑語。
蘇若清端著燉的白白的豆腐白菜魚湯進了堂屋，看著一屋子老的，大的，小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退了出來。其他人對吃食都讚不絕口，隻有林淮序在看到那盤子裡各種各樣的下水時微微眯了下眼。
聽著堂屋裡的說笑聲，蘇若清用眼神示意陪客的蘇若淳出來，說了一聲就和幾個婦人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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