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砝碼？”
不光是蘇若清，林老夫人聽了孫子這話也疑惑不已，嚴家涉及的是謀逆的死罪，加上挪用國庫，什麼砝碼能讓新皇重新徹查這件事。
“砝碼，自然是得新皇看中的人了。”林淮序目光深沉。
“你是說……”
“沒錯，就是玉琮和若瀟。玉琮還不到十三歲，便中了秀才；若瀟這次參加院試也是十有八九能過的。祖父跟我聊過，稱他倆天才都不為過，再加上褚爺爺的教導……他可是個老狐狸，先帝多少次請他入朝他都敢將來人拒之門外。如果他們得了功名，入朝為官，想為自己和嫂子的外家平反，那新皇會不重視嗎？”
蘇若清聽了這話眼睛一亮，然後瞬間冷靜了下來“即便他們兩個足夠優秀，能得新皇青眼，但是他們都是出身鄉野，新皇憑什麼幫他們，要知道想翻陳年舊案可是難得很。”
林淮序看著她幽幽地道“你還是小，對這世道不夠了解。”蘇若清知道他這是內涵自己穿越來的時間太短，她狠狠白了他一眼。
“新皇雖然已經登基，但是先皇當初沒有立過太子，朝中黨派眾多，人心不齊。就算他明年改元增開恩科，這一批的進士那也是各有各的背景，或是世家子弟，或是師從大家，他如何用的放心。褚爺爺不讓玉琮兩個參加恩科，也是為了讓他們在新皇那裡留下一個清白乾淨的底子。隻要他們避開新朝的渾水，入朝後就是新皇自己的班底，新皇怎麼可能不看重他們。況且……他們的背後，可還有個褚家。”
嗬！這下蘇若清不得不承認，穿越過來早幾年就是不一樣，嘖嘖嘖～她是不會承認這玩意兒其實跟腦子有很大的關係，單純的把天賦替換成了閱曆。
“既然是自己看重的人，那他們想為家人翻案，新皇自然是願意幫襯一二的，再加上褚家，褚夫子的學生和故交遍布朝堂和大慶各地，勢力不容小覷。當然，前提是證據足夠充分。”林淮序喝了口溫茶不疾不徐的說著話。
林老夫人讚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孫子，心裡滿意的不得了，這孩子從來都是醉心醫術，如今看來，這官場中的彎彎繞繞他也看的極為通透。她斟酌了片刻後說“這證據……怕是比較難。當初馬元亭是死罪，馬家可是滿門抄斬了的，這怎麼找證據，這不是死無對證麼？”
林淮序搖頭道“馬元亭並非隻有嚴家祖父一個學生，據我所知，那太常寺少卿徐誌遠就是馬元亭的學生。”
徐誌遠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膽小慎微，為人吝嗇貪婪，不喜與人交際，為官數十年卻政績平平，所以眼瞅著六十的人了，也隻是混了個太常寺少卿這樣沒有實權的閒職，相當於躺平養老了。
一般人都會覺得這老頭就是個混日子，不甚精明。可林淮序不這麼認為，這人性格……太過於矛盾。
蘇若清聽著林淮序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徐誌遠，發覺有些不對勁，就像林淮序說的，這個人太矛盾了。
“為人謹慎，卻又讓人覺得貪婪吝嗇……若真是謹慎，怎麼會把這麼大的把柄顯露出來，讓人捏在手裡。若是權臣為了自保，把這缺點送到皇帝手裡，讓皇帝對自己放心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可他六十多了，隻混了個正四品的少卿……”
想想乾隆朝的和珅和美人，那才是將這方法運用到了極致。二十三歲得乾隆賞識，當了乾隆儀仗隊的侍衛，而後一發不可收拾，從禦前侍衛、副都統、戶部侍郎一路順順當當地進了軍機，乾隆寵信他，還把幼女固倫和孝公主嫁給了他的長子豐紳殷德；他的長女嫁給了淳親王允佑的孫子永鋆；次女也嫁給了大將軍富察觀成的兒子，富察貴慶。他利用乾隆的寵信結黨營私、聚斂錢財、買賣官爵，打壓政敵，一度成為18世紀的世界首富，有人說他被嘉慶帝抄家時，所貪錢財折合人民幣約在185億至7800億之間（推算數據並不準確且跨度太大）。就是這樣一個以權謀私的大貪官，卻在還是皇子的嘉慶帝和劉墉等人的連番彈劾下，屢次被乾隆包庇袒護，得以化險為夷保全富貴。
乾隆不知道他貪嗎？當然知道。作為從小被康熙帶在身邊培養的皇權繼承人，乾隆絕對是個合格的帝王，他怎麼能不知道寵臣和珅是個貪官呢，但是和珅聰明機智，他擺明車馬亮出底牌讓乾隆放心大膽的用他，不得不說這君臣二人甚是相得，而且都是有智慧的人。
這麼一對比，徐誌遠雖然沒有得做高官，卻也是穩穩的活到了快退休，作為馬元亭的學生，馬元亭的班底，在先皇一怒之下殺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後，他還安然無恙的活著，馬元亭的事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甚至馬元亭提都沒有提過他，反而咬死了自己最小最有前途的學生……這樣一個人，你說他不是馬元亭留的後手，或者說是連馬元亭都不想甚至有可能是不敢動的人，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想到這兒，蘇若清嘴角一挑道“這徐誌遠，不簡單。若想替外祖父翻案，咱們就得從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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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序看她想通了關節，不由得莞爾一笑，說“總算沒有笨到家。不過，雖然咱們知道了調查的方向，但還是那句話，咱們要有砝碼，隻有玉琮和若瀟足夠優秀，優秀到慶豐帝不得不幫他們，咱們才能替姨婆一家翻案……他們的前途至關重要。”他的語調緩慢而冷靜，卻重重的打在蘇若清和林老夫人的心上。
沒錯！他們二人的前途不單牽扯到方蘇兩家，還關乎嚴家是否能洗脫冤屈重回上京。
林老夫人沉思了片刻道“前些天猜想清兒的娘可能就是華霜，我就差人回了上京給於嬤嬤傳了口信，她是當年左府給你外祖母陪嫁的丫鬟，你外祖母疼她，幫她脫了籍，備了嫁妝讓她回家成親去了。我回上京後特意去找了她，把她接到了林府幫忙打理後宅，她男人前兩年沒了，兒子做著些小生意，孫子跟若淳一般大，跟著我大哥的孫子做事，倒是個極妥當的人。於嬤嬤得了口信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肯定會去找我大哥，怕是過些日子就有上京的消息了。咱們先穩住了，一切等華霜他們回來再說。”
“姨婆，那我外祖家那邊怎麼辦，以前不知道消息我還坐得住，現在我恨不得飛去涼州。”翻案他們能等得，涼州那邊的親人等得嗎？
林淮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隻要於嬤嬤能把口信傳給舅公，舅公肯定會想辦法派人去涼州。如今新皇登基，他不會像先皇那樣死盯著你外祖一家，畢竟幾位王爺可沒人覬覦他的皇位。涼州那邊……交給左家就行，咱們的手伸不到那邊。”
林老夫人也點了點頭說“沒錯，隻要左家得了消息肯定會派人過去，就算暫時不能接他們回來，起碼能讓人照拂一二，你若不放心，回頭我讓於嬤嬤過去，有她陪著你外祖母，我也能安心。”
蘇若清剛要點頭，卻突然想起來一事“那徐誌遠刁鑽奸詐，滑不溜手，咱們能順利查到證據嗎，我有點擔心。”
林淮序輕笑一聲道“是人，就會有弱點，徐誌遠也不例外。他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
“他兒子怎麼了？你、你不會是想要綁架他兒子威脅他吧！哎喲～你打我乾什麼！有病啊！”蘇若清用手捂著被林淮序賞了一巴掌的後腦勺大聲罵道。
林老夫人一邊幫著蘇若清揉腦袋一邊嗬斥孫子“時樾！清兒是你妹妹，有事說事，你打她做什麼！”
“祖母！你聽她胡說什麼呢，還綁架威脅，那徐誌遠好歹是朝廷命官，我是多蠢才會做這些事。”林淮序覺得自己穿越來以後凹的翩翩佳公子的人設瞬間崩塌了，被她氣的！
“那……”
“他兒子有痹症，巧的是，我是個大夫，師從神醫景瑜。”林淮序傲然地看著蘇若清，就差把“我很牛逼”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她倒是沒想到啊！痹症不就是關節炎嘛，古人倒是有宣痹湯、桂枝芍知母湯的藥方，隻不過這治療過程緩慢而且無法根治，但是林淮序可是現代醫生，跟自己一樣具有華夏五千年曆史積澱的前提，就算沒有現代醫療技術，可偏方還是有不少的！
“我會差人回上京送信給我師父，讓他想辦法借治病的由頭去徐家待一段時間。再給左家大伯說一聲，讓他家的暗衛扮作隨侍跟著我師父去徐家查找證據。”他就不信了，那徐誌遠還能一點馬腳都沒有。
蘇若清聽了這話也安下心來，人放鬆了，自然也就有了說笑的心情，她一挑細眉，調笑著說“那、就麻煩你了，表哥～”
林淮序聽到這聲“表哥”也挑了挑眉，回敬道“一家人不說這個，不過……咱倆還真是有緣呢，表妹～”
可不是有緣麼，同是穿越而來，陰差陽錯相識相交，結果，還成了表兄妹。
事情商議罷了，蘇若清特意留了林老夫人和林淮序吃晚飯，林老夫人也終於見到了自己外甥女的婆婆，她對這個爽利又愛說笑的親家滿意得不得了，對於趙氏對外甥女和三個孩子的疼惜，她也是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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