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臉刻薄的婦人再說不出話，方玉珩轉頭看向自家大舅，“大舅，這些年，我爹娘一直想把外婆接來，是外婆舍不得你們，更加不想向陽村的人罵你不孝，所以一直不肯。眼下好了，你寒了外婆的心，又把外婆送了出門，也算是親手斷了這五十年的母子緣分。既如此，我就跟你回一趟向陽村，找村長寫下切結書，斷了你們的母子關係，也免得你們夫婦再起歪心思。”
聽了外甥這話，徐祥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央求道“玉珩，好外甥，這話可不能亂說！大舅知道，大舅做錯了，若是……若是真的斷了母子關係，那大舅從此以後就抬不起頭了啊！”
看著自家男人窩囊的樣子，徐李氏冷笑道“哼，說得好聽，斷絕母子關係，徐素芳你敢嗎？若是斷了這母子關係，你以後可就沒有娘家仰仗，任人欺辱罷了！”
她就是有恃無恐，斷定了小姑子不敢這麼做。女子艱難，若無娘家可依，那就是塊泥，任人踐踏。她自己之所以能在徐家立起來，不就是因為她娘家兄弟多，她爹還是柳樹村的村長麼。
誰知徐氏卻笑出了聲，“真是可笑！我若是仰仗娘家，還有好？我方家走到今天，可沒有沾徐家半點光，靠的是大善踏實肯乾，我兩個兒子讀書上進！李氏，既然話說到這兒了，那也沒必要繼續了，咱們這就回向陽村，找村長簽了這切結書，從此以後我徐素芳的娘，方家來養！”
說著話，就拉著方大善站了起來。
徐祥這會兒真的是要急死了，這個婆娘平時囂張就罷了，如今還這麼蠢！
“素芳，大善，大哥求你們了，可不能簽這切結書啊！你們放心，我這回來就是要把娘接回去，我一定好好孝順娘，再不讓她受氣。好妹妹，好妹夫，就給大哥一次機會，彆跟這蠢婆娘計較。”
“徐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看著不依不饒的李氏，徐祥實在忍不住了，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蠢婆娘！難不成你要害死兒子嗎！”
李氏呆愣愣地看著眼前咬牙切齒的男人，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挨了打，等反應過來，乾脆衝過去跟徐祥撕扯了起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
方家人冷眼看著，絲毫不掩飾麵上的譏諷，隻有徐玉琴上前，想分開撕打起來的爹娘，可是她歲數小，人又瘦，根本沒用，隻好幾步走到方家人麵前哭求道“姑，你幫幫忙吧，我知道是我娘不好。姑父，表哥表嫂，這麼打下去要出事的呀！求你們了！”
看著哭成淚人的徐玉琴，蘇若清隻好叫來木星，分開了徐祥和李氏。
看著坐在地上一疊聲哭喊著要和離的李氏，蘇若清清清冷冷地開了口“大舅母，要和離是你的事，跟我方家無關。彆嘴裡不乾不淨的，我家這下人頗有些拳腳，若是惹毛了我，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有人受傷。”
李氏哭喊的聲音一下子噎了回去，她不傻，當然能看出來一旁站著的青年那懾人的目光，雖然麵上含笑，但是眼裡可沒有絲毫笑意。
“娘，你彆鬨了！你真的想害死哥哥嗎？哥哥是讀書人，若是你苛待婆母，將奶奶趕出門的事傳了出去，你讓哥哥怎麼辦！”徐玉琴也明白爹為什麼發火，看著娘還作妖，隻能把話挑明了說。
方玉珩倒是有些詫異，這表妹歲數不大，倒是聰明。
徐玉琴將娘扶起來後，快步走到堂前，對著徐氏和方大善就跪了下去，含著眼淚道“姑姑姑父，玉琴知道，這是我爹娘的錯。奶奶辛苦拉扯我們兄妹二人長大，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為了爹和我們，她都忍了。我爹娘糊塗，可我和哥哥不糊塗，隻是為人子女，攤上這樣的父母，我們也無可奈何。求姑姑姑父和表哥表嫂看在我和哥哥的份上，放過我爹娘一次。”說罷，一個頭紮紮實實地磕了下去。
徐玉琴已經15了，她知道家裡烏煙瘴氣，哥哥一心讀書就是為了早日脫離，所以她可以忍受，大不了嫁人就是，可是哥哥不行，哥哥是個讀書人，今年才考中了秀才，她不能讓爹娘把哥哥的人生給毀了。
她又轉了身，麵對著爹娘繼續道“娘，你是娘，一頂孝道的帽子扣下來，我和哥哥都沒有辦法左右你。可是哥哥寒窗苦讀，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因為你的糊塗，毀了他的下半生？玉琮表弟是舉人，表嫂的弟弟也是舉人，舉人半官之身，由不得你肆意辱罵，更何況，表哥一家都是為了奶奶。若是你不知悔改，那玉琴也沒辦法了，隻能跪求爹爹，為了哥哥，為了徐家，休妻！”
聽罷這話，徐李氏和徐祥都愣在了那裡，就連方大善夫婦也一臉的詫異。蘇若清和方玉珩交換了個眼神，絲毫不掩飾對徐玉琴的欣賞，一個鄉下女子，能有這個覺悟，確實少見。
“徐玉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是你娘！你……你怎麼敢如此對我？”
徐玉琴心下大慟，但是依舊沒有服軟，反而擦了擦眼淚反問道“你是我娘，奶奶就不是爹的娘了嗎？不是姑姑的娘了嗎？我幾句話，娘就受不住了，那你這麼多年所言所行，奶奶就受得住嗎？說實話，若不是因為家裡總是雞飛狗跳的，哥哥何至於耽誤這麼些年？爹娘無法選擇，我認命，但是我哥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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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祥看著眼前雖然痛哭，卻依然跪的筆直的女兒，眼眶也熱了起來，自己軟弱糊塗了這麼些年，還沒一個小女娃看得清楚，自己對不起娘，也對不起兒子女兒啊。
他擦了擦快要落下的眼淚，恨聲道“玉琴說的沒錯，不能因為我們當長輩的，耽誤了慶華那孩子。李氏，若你還有半分為子女好的心，就去給娘磕頭敬茶認錯，把娘接回去好好孝順。若不知錯，那就休妻吧。”
彆看李氏剛才和離和離叫喚的大聲，可到了這時候，也知道自己男人是認真的了，不由得暗自咬牙女兒胳膊肘往外拐，但是她又怎麼敢再說彆的，心裡恨極了，一時間麵上也扭曲了起來。
方玉珩看她那樣，心裡厭惡至極，冷下臉道“大舅母，你也不用不情不願的，若是做不到就直說，外婆住在這裡我們更放心，至於大舅要不要休妻，那是徐家的事，我們也管不著，你們回去便是。”
讀書人家愛惜羽毛，未免這婆娘將來說是方家逼迫，還是讓他們回家的好，玉琮幾個的名聲可是重要的很。
最後，李氏還是慫了下來，去裡屋給玉珩外婆磕了頭，斟茶認了錯，方玉珩也不強留，讓木星駕著馬車送了徐家人回了向陽村。
“玉琴這孩子著實不錯，是個有成算的，隻可惜了，攤上這麼一個娘，大舅母名聲不好，以後玉琴的婚事可麻煩了。”
看著遠去的馬車，方玉珩低聲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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