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野帶了早食回來,殷漁口味比謝意更淡,胃口也不大,宿野給他帶了一碗鮮魚羹和一籠軟糕。
殷漁吃了朝食,又到水井旁,撈開衣擺蹲下就要幫謝意洗菜。
“給師兄燒了水。”謝意手裡攥著一根青筍,懟著殷漁的膝蓋,不叫他蹲下,抬頭看他:“師兄先去淨身,然後去我臥房裡休息一會兒。等阿霽回來,我再把客臥給你收拾出來。”
“不必,反正也睡不著。”殷漁吃飯時便摘了麵具,此時圓圓杏眼朝他笑著,眼底有些青黑。
“快去。”謝意站起身,用胳膊肘推他:“師兄要聽小九的話。”
殷漁拗不過,自己確實也舟馬勞頓,便接了宿野遞過來的衣物,進浴房淨身去了。
宿野挽起袖子,也蹲在水井旁邊,拿過一旁的茄子,放在圓缸裡洗淨,又拿小剃刀去了皮,泡在水裡。
“你倒是細心。”謝意抬眸看他,柳葉眼彎彎,殷漁不愛吃茄子皮。
“屬下該做的。”宿野簡單回答。
“他還是那樣麼?”謝意用小刀將青筍韌皮去掉,盯著那露出來的青色晶瑩筍肉。
“殿下睡不好覺,夢魘也是平常。”宿野垂眸認真洗著九層塔的葉子:“多數時間不會休息,直到身子撐不住,才能小憩一會兒。”
“如此。”謝意將圓缸中洗好的菜拾到竹編籃子裡:“他自己用過藥麼?”
“不曾。”宿野將圓缸中的水倒了,又用井水清洗乾淨,回答道:“殿下習慣強忍著,屬下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洗完了,廚房裡給你也燒了水,去洗洗。今夜客臥收拾出來,你便在客臥竹榻上將就一下。”謝意將竹編籃放在竹架上,轉身拿了一個竹筒杯:“一會兒他洗完了你給他送杯水去,看著他喝。”
“屬下遵命。”宿野將圓缸歸位,躬身抱拳領命。
浴房門口,男子黑亮長發下落至腰側,身著墨色銀線鶴紋寢衣,一張俏臉陰柔,看起來似乎不食人間煙火味。若不是身型高大,還叫人以為是位傾國佳人。
殷漁看向宿野遞過來的竹筒,裡麵裝著清水,水麵此時正晃動著:“不喝。”
“殿下,公子說……說您不喝也得喝。”宿野頭微微低下,聲音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傳話機器。
“……”
長指接過竹筒,其中一個指節上帶了一枚金紋戒,襯得那人大手更加白皙,青筋似長蛇遍布手背,竹筒中水被手的主人一飲而儘。
“你去洗洗,也上來歇著。”殷漁轉身朝梯子走去:“正廳櫃子裡有個收起來的竹榻,你先將它抬上來。做飯不必你管,叫他養的那小寵做。”
熟門熟路的跟他家似的。
謝意拿乾淨帕巾擦著手,靠在廚房門口,勾著唇看著那走路都透著高貴的長發高大男子。
真好,謝意想。
就缺個淮舟,還有。
……
眼睫垂落,遮住眸中情緒,道士轉身進了廚房。
長發已經印乾,殷漁罕見的有了困意,他躺在靠門這邊的枕頭上,周圍都是白衣道士的淡淡檀香味。
空氣中還有一絲蛇腥氣。
院子裡有水聲,腳步聲,風吹竹葉聲。
殷漁此刻心是平靜的,杏眼中有了倦意,他緩緩閉上眼,這次夢裡沒有他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眼前景象慢慢清晰,清晨的山峰帶些朦朧的冷意。
“師兄,什麼是偏過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疊加,陰陽差錯。”那小奶團子抬起柳葉眸看他,口齒不清的,用他小嘴裡的三顆牙說著話:“我是不是做錯了事,師父為什麼說,九冥要死兩次才能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