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失了力,隻能一滴滴地輕輕落下,打在防雨木架上發出悶聲。
不過院子裡沒有迎來往常那種雨後的陰涼,屋內反而悶熱起來。
長發道士的肩膀被蛇妖的額頭霸占,身上嚴嚴實實蓋著被子,額角全是汗珠。
“嗯……”
道士的身上輕輕顫動著,像是在忍耐著什麼,玉齒在口中緊緊咬著,墨眉擰緊了。
那雙柳葉眸此刻空洞的望著眼前場景,是與現在不同,卻依舊熟悉的偏院。
——
一個小兒在水井旁幫著老人提著水桶。
叩叩叩
院門被敲響,打破了院中的靜謐。
那小兒麵上興奮,腳步‘嗒嗒嗒’的,朝著院門去了。
“謝大哥!”
稚嫩的聲音幾乎貫穿了耳膜,胸膛被撞的生痛。
柳葉眼中的目光僵硬的跟著那小兒去了門口。
木門被打開。
一個白衣飄飄的清瘦道士手裡拿著一支麥芽糖,木棍躲著小兒,將那迎門的小孩兒騰空抱起。
“麥芽糖!”
聲音在腦中回蕩,視野突然開始顫動。
那雙再熟悉不過的柳葉眼,與他對望了。
“回來啦!”身後蒼老的聲音傳來。
那白衣道士彎了彎眼眸,將小兒一隻手抱著,大步邁進了院中。
麵前的老夫妻麵容慈祥,一邊給自己碗中添菜,一邊問著神魚橋的完善情況。
小兒盯著他笑得開心,嘴裡含著那麥芽糖棍,被允許吃了糖再吃飯。
雙手輕鬆被他抬起,放在眼前晃了晃。
視野竟然變成了白衣道士的視野。
眼前雙手顫動著,麵前畫麵變得扭曲。
他不願意再待在這兒了,這場景太過於熟悉,他不想在待在這裡。
可是他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頭頂是熟悉的承塵,周圍好安靜,院中的咀嚼聲音異常明顯。
他被迫跟著這身子動作,雙手推開房門,腳步輕輕的下了竹梯,循著那咀嚼聲去。
院角有兩個跪在地上的人影,身體動作僵硬又粗魯,不停的在往嘴裡喂著東西。
血腥氣迎麵而來,視野慢慢靠近,先是看清了院牆黑影下籠罩的老夫妻,接著看清了躺在地上血泊之中的那個不完整的小兒軀體。
那對老夫妻,在分食那個小兒。
“嘔。”
他感覺身子在抽搐,接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對老夫妻聞聲扭頭,朝他看過來。
兩人雙眼已經沒了黑瞳,嘴角全是血紅肉條和血痕,嘴巴張的很大,帶著水腥的妖氣從喉嚨裡返上來。
眼眶裡一滴熱淚滾下麵部,他感覺自己顫著手去接空中朝他飛過來的刀。
握刀的手輕輕顫動著,手中的刀指向了麵前已經站起身來渾身血汙的老夫妻。
湖水被水中鎮壓的魚妖汙染了,魚妖若是死了,便會叫湖底靈妖兩氣失衡。
神魚橋今日剛收了尾,還是太遲了嗎?
滾燙的血噴在他麵上,他忘了閉眼,被那稠血糊住了雙眼。
不過很快眼前視野就又清晰了。
因為眼中控製不住的流出淚水。
老夫妻和那小兒殘缺的屍體被整齊擺在院中。
忙完這一切已經到了清晨。
眼前的場景和濃重的妖氣血氣叫他幾乎窒息,他雙手僵硬,轉身跌跌撞撞的衝出了小院,希望在院外能夠呼吸上一口新鮮空氣。
可是他卻忘了自己如今是什麼模樣。
“啊!”
長街上尖叫聲響起不過一瞬,他扭頭看向長街中央,那些鎮民口中冒出的正是與那老夫妻口中相同的妖氣。
“是妖。”
他聽見這具身體胸腔顫抖著說話。
“都是妖。”
唯一安慰的,是這些鎮民沒有完全異化,還有的救。
得在他們異化之前,殺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