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裡啪啦的算盤聲又從屋內響起,沒有旁的回應。
遊槐早就習慣了自己這娘的作風,家裡兄弟多,鏢局是在遊槐八歲過後發展直到今日這個穩定局麵的。
從前遊老爹自己帶著鏢師四處跑,大娘和小娘便跟著追,除了小八遊桉,兄弟幾個幾乎都是被忽視長大的。
這個忽視倒不是說完全不管或是少吃少穿,隻是家裡把物質都滿足,旁的都靠自己。
這也是遊槐為什麼要拚了命出人頭地的原因,他想讓爹娘看見自己,可是等到自己乾了一番成績出來,小八遊桉出生了。
自己拚儘力氣從未擁有過,為什麼弟弟能什麼都不做,出生便擁有呢?
遊槐當然不甘心,可是怎麼辦呢,自己這胞弟,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一聲哥哥,遊槐就將那些計較放下,怕弟弟被寵壞,帶在身邊仔細養著。
這倒也不是因為旁的,隻是家裡的幾位哥哥,也是這般疼自己,遊槐堅信,愛是會傳遞的。
“在這裡。”遊槐將手中書信放在桌上,抬眸看了段濤濤一眼,“小娘忙,沒發現。”
“這般多。”段濤濤抬手接過,放在手裡細細數著,一共二十四封。
三年,三十六個月,除去遊槐進京的次數,也就是二十四封。
旁的話並沒有多說,段濤濤安安靜靜坐在桌前,開始按著信封上邊的日期一封一封仔細將信拆開看。
遊槐見狀走到一旁羅漢榻上坐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往哪裡瞧,次次反應過來,眸中印得都是段濤濤那恬靜身影。
書房內安靜,遊槐此刻倒是有些煎熬之感,他一次又一次借著抬起茶杯的空隙瞥向段濤濤手中信件,見那少年半晌換不了一封,有些後悔寫的那般多。
“也沒什麼重要的,不耽誤你。”遊槐忽然開了口,語氣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的意味,“你若有事要忙,先忙你的吧。”
“我此刻便是在忙。”段濤濤也不抬眸,依舊仔細落眸在那一排排字如其人的小字上,聲音平靜,“遊大哥既是花了時間寫,為何如今自我矛盾,催著段某將信放下呢?”
屋內又陷入安靜,信中字裡行間,處處都是男子細膩心思。
信中寫‘葳蕤台開了花’,夾層裡便有一朵壓得漂亮的乾花片。
信中寫‘你窗外那爬壁虎的葉被曬得綠油油’,夾層裡便有一葉有些發黃,但想來從前綠的漂亮的小葉。
信中寫‘小天山的果葉黃了’,夾層裡便有一葉還帶著果香的小黃葉乾。
信中寫‘涇縣下了雪,六瓣的最漂亮’,夾層裡空無一物,可是信紙上有一塊被水浸過的皺巴巴,段濤濤忽然一笑,眼眶紅了一圈。
春夏秋冬,段濤濤沒有錯過這三年嶺域郡的每個季節,甚至獲得更多。
二十四封信看完,每封信都被段濤濤仔細收好,此時已經過了一個半時辰了。
清眸上抬,段濤濤輕易瞧見了羅漢榻上那貌美男子一雙深邃桃花眼,與他對視半晌,段濤濤輕聲開口道“明日我要進宮,因著殿試前那聖旨的關係。”
“嗯。”遊槐聞言垂眸,頷首回了一聲。
“你是什麼看法?”段濤濤微微偏頭,清眸中倒映著男子高大身影。
“我能有什麼看法。”桃花眸忽然彎了彎,遊槐淡淡一笑,生硬挑開了話題,“你這是怪遊大哥沒有給你準備賀禮麼?”
“那你是想送我什麼?”段濤濤繼續追問,語氣平靜,“是祝我僥幸得個探花郎,還是祝我新婚歡愉?”
“”麵上笑容微不可察得一僵,隨即又綻放,遊槐輕笑一聲回道,“那你是想要幾份禮?”
段濤濤不答話,隻是安安靜靜盯著那雙桃花眸瞧,半晌將自己手中疊好的信封放下,緩緩走到羅漢榻旁。
少年俯身,扣住男子後腦勺,在其漂亮唇瓣上落下一輕吻。
桃花眸睜大,遊槐喉結滾動,身子不自覺微微一顫,蹙了眉“你做什麼?”
日引月長,少年早已經褪去從前青澀,如今已然是個清俊男兒。
少年吐息間帶了些院中玉蘭淡香,清眸中帶著幾分不悅“你呢,你在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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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唇落吻不由分說,遊槐心如擂鼓、手足無措。
少年身上淡香一股一股往自己鼻息裡鑽來,遊槐當真變成了木頭,一動不動,連桃花眸中都失了焦。
“手往腰上放。”段濤濤雙手捧在遊槐耳後,清眸直勾勾得盯著那桃花眸,聲音溫柔平靜,“好麼?”
那木頭半晌反應不過來,隨後耳廓先紅,垂眸乖乖將滾燙大手對稱的放在少年精瘦的細腰兩側。
那雙呆滯的桃花眼實在是有礙觀瞻,段濤濤抬手替他捂住,又將軟唇送上。
有人天生對感情一竅不通,便有人天生能夠主導對方的一舉一動。
等到軟唇微啟,濕潤軟舌觸碰,清甜的味道叫那木頭瞬間蘇醒,滾燙的大手朝上,將少年輕鬆一抬,便叫他穩坐在了自己身上。
下巴上抬,木頭主動迎上前邊那甘甜水源。
適可而止,不越雷池。
遊槐偏頭靠在段濤濤頭側勻著氣,早已將懷中少年擁緊。
一封信急急送往景湖鎮,而後一封信馬不停蹄送進四方格中。
少年天子召見探花郎,二人禦書房相見,倒叫段濤濤眼熟又驚豔。
少年天子與殷聖主幾分相像,麵如凝脂,眸如點漆,顏丹鬢綠,實在是美。
“嶺域郡雖是鐘靈毓秀之處,不過地處津門邊境,又近遼縣,常有山匪凶悍,當差、管理皆是不便,從前嶺域郡那郡守年歲漸大,也的確需要得力助手從旁幫襯。”
少年天子尹顯麟語氣溫和,叫人聽了卻入耳入心,“你既是違抗聖旨,那便小懲大誡,先入翰林院一年,跟著那侍讀學士江靖瓷學些東西,而後去嶺域郡做三年錄事掾史,從旁助力嶺域郡郡守其餘,不得有誤。”
“臣段濤濤接旨。”段濤濤俯身行跪禮。
尹顯麟起身,走到段濤濤身前抬手將他虛扶起“皇太爺爺在信中提了你,既是自家人,有話朕便與你直言不諱,賜婚往後推遲一年,但是朕不願做叫自己出爾反爾的事。”
“如今天下太平,那些個吃飽了無事可做的日日在朕耳邊念叨,什麼國不可一日無母,非要叫朕成婚,給這天下添喜,既如此,就有勞咱們段愛卿替朕為百姓添喜。”
“不過既是賜婚,朕亦不願亂點鴛鴦譜,段愛卿可是心悅玄虎鏢局遊家那七郎?”尹顯麟麵上溫和一笑,引著段濤濤往一旁紫檀圈椅旁邊走,“在商言商,朕亦想與你家七郎商談一番。”
這日傍晚,在遊府坐立不安的遊槐被天子親召,步履匆匆,在宮門前被小太監接應,一路直進了禦書房。
心中百般焦急,在見到少年清眸微彎明媚一笑時安了心。
“既是皇上所需,草民便做主免去送鏢景湖鎮的鏢銀,省下其餘就當玄虎鏢局一心為國,奉獻微薄之力添磚加瓦。”
“極好。”尹顯麟聲音溫和,微微頷首。
聖皇太爺爺定居景湖鎮,路途頗遠,往後送些東西免不得要尋這玄虎鏢局送鏢,國庫豐盈,也不能恣意浪費,能省就省,錢要花在刀刃上,這是尹顯麟的做事原則。
賜婚聖旨是第二日送到的遊府,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親自領隊宣旨,大張旗鼓,街上好不熱鬨,為的就是提前一年通知那些悠悠之口,叫成婚之時閒言碎語入不得新人耳畔。
一年過後,紅綢滿城,鼓樂齊鳴,聲震四方,天子所賜寶物如山,璀璨奪目,俊男相配,一時之間羨煞京城。
嶺域郡,涇縣,雪後初晴,陽光慵懶灑在遊府書房之內,雪化之時,有些凍人。
一件兔絨金絲外袍被搭在少年清瘦肩上,一雙大手仔細將袍帶係好。
“你這賬,對不上,少了五十二兩。”清眸掀起,細長指尖彈動,算盤珠子輕輕響動,段濤濤瞧上身旁男子俊美無儔的麵,聲音溫和,“又自己私下買了什麼?”
桃花眸中輕波蕩漾,遊槐俯身,抬手按住段濤濤後腦,在軟唇上落下一吻“前幾日去酒樓見客,多花了一些。”
“嗯。”段濤濤聞言頷首,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日流水賬目。”
遊槐聞言轉身,從一旁櫃子裡取出個長方錦盒,放在段濤濤手中。
段濤濤掀眸瞧了遊槐一眼,將手中有些重量的錦盒打開,入目一對漂亮精致的雕花峨眉雙刺,其下還有一雙暗線祥雲紋護腕。
“喜歡麼?”遊槐蹲在段濤濤身旁,抬眸瞧少年清俊的麵。
“很好看,謝謝。”段濤濤頷首,將盒蓋蓋好,又伸手道,“不過你既然將自己那銀庫交給我,我定是要負責的,那日流水交給我。”
遊槐起身,抬手便將椅上少年輕鬆撐起,雙臂一接穩穩抱入懷中。
“那五十二兩都在這裡,那日流水我忘了個乾淨,饒了我。”遊槐抬眸,彎唇對著懷中少年笑,麵上討好,“再不成我去找元宵,我們二人合計合計,定將那單子給你列出來。”
“成。”段濤濤聞言滿意,拍了拍遊槐肩膀示意他將自己放下,可是半晌沒有回應。
“做什麼?”段濤濤警惕,雙手推著遊槐肩前身子朝後靠去,垂眸便見漸染情欲的桃花眸,“誒,遊槐!”
書房就在遊槐院旁,段濤濤被這老虎一路叼入虎穴之中。
“過幾日咱們和爹娘一起回趟景湖鎮。”一隻大手將段濤濤雙手壓在頭頂,遊槐在段濤濤下顎直至脖頸輕輕落吻,“回去瞧瞧桉桉和咕哞山神,咱們快要做叔父了。”
“好。”段濤濤抬腿踹身前那吃人成性的男子,輕蹙眉道,“青天白日的,你又要做什麼?我午後還要去當值的。”
腿麵被踹了一腳,遊槐也不惱,反而彎了唇,大手鬆開少年手腕,做撐趴在了少年身上。
“叫我靠一會兒。”遊槐安心,輕輕合上了眸。
溫熱指腹輕輕揉按著遊槐後頸,身上之人呼吸均勻,安穩睡去。
段濤濤偏頭看向窗邊,溫和的日光灑落在窗前櫃上那裝著三十五封信的箱麵上。
今日又是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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