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星空?”駕駛中的範寧有些詫異,“這個.隻要天氣不壞,夜晚抬頭總能望到一兩顆,但如果想看到漫天星河一類的場景,在城市裡恐怕很難.”
但既然對方這麼問,範寧還是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本省或鄰省的一些自然風光景點。
更遠的名勝也有考慮,畢竟對方不隻待這一站,自己可以做個推薦。
“這取決於你接下來的計劃行程。我可以兼顧路線,幫你做個推薦攻略。”他很客氣地表示。
“沒有計劃。”
“沒有計劃?唔,你的機票或高鐵票,下一趟次的是什麼時間去到哪?”
“沒有買票。”若依仍是這麼回答。
範寧終於扭頭看了她一眼。
他之前在學校時帶了兩年的樂團,共情力和洞察力還是很敏感的,見麵之初就覺得奇怪的感覺,現在更強烈了:這位若依小姐今年是一個人過來的,明顯更瘦了一些,雖然很禮貌,但感覺情緒一直都不是很高,唯獨見她兩次笑,一次是見麵打招呼的笑,回想起來也是出於禮貌,第二次是“把李白當成杜甫”有點尷尬的笑,均是下一刻就不見蹤影
沒有計劃,沒有行程。
沒有行李。
對,這個女孩子連行李都沒帶!簡直就像隨手出個家門散步、然後往挎包裡塞了幾個證件和銀行卡就乘上國際航班一樣.
“埃斯特哈齊先生這陣子.是在忙什麼?”範寧斟酌片刻後試著問道。
“幾個月前他入獄了。”
“啊?怎麼回事呢?情況嚴重嗎?”
“罪名不少,包括稅務和審計、文物保護、公平性市場和反壟斷競爭之類,金額很大,審判過程很長,麵臨的不出意外是終生監禁。”
“糟糕的消息。”範寧實在是沒有料到,“一般來說這一類灰色調的罪名,事由也許會很微妙,可能牽涉到權力和利益傾紮之類的?家族內部應該有在積極想辦法吧。”
“也許源頭就是家族內部呢。”若依表情仍然平靜,“他們各有各的利益團體,我爸麼,雖然天份很高,但本身的品行和手腳也不見得那麼乾淨無所謂啦,沒有那麼關心,我沒法知道,也不想知道。”
範寧一時語塞。
雖然兩人認識的時間跨度並不算短,但這種甲乙方之間的關係,加之自己一個異國他鄉的普通人,之前看不出他們父女的真正關係,也不知道埃斯特哈齊家族的情況,顯然是再正常不過的。
那麼在更進一步得知有這麼一回事後,在加之對方此前一係列反常的狀態表現,範寧就本能地有了某些不好的預感!
“所以,有什麼不錯的地方能看到頭頂的星空呢?”少女仍然輕聲問。
“想看星空麼”範寧狀若無事地沉吟,語句中的傾向性卻暗地裡有所改變,“如果是天氣好的晴夜,估計我家屋頂上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這個季節都快入冬啦,彆說城市,就是鄉村裡麵也不一定.”
“哦,有道理,或許國家地域選得不太對.在這個月份下選得不太對。”若依按起了自己的手機。
借著看右後視鏡的餘光,範寧發現她好像在看機票。
“若依小姐,可以問一個問題麼?”
“可以啊。”
“埃斯特哈齊先生出了些意外,按理說,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沒往來的機會了,你怎麼還是一個人跑過來收畫了呢。”
“委托合同還剩最後一年沒有履行,我不喜歡在最後留下什麼失信的地方。”若依語氣淡靜如常,“.而且,我很喜歡這個國家,‘秋千’係列油畫,也真的不錯。”
“明白了,謝謝。”範寧鬱鬱地歎了口氣。
“你好像也一點都不開心,奇怪,這一筆收入應當不錯才對。”若依的手指仍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沒這麼嚴重,收入相當不錯,隻是錢的問題,本身重要程度有限,你也這麼想吧。”
“是吧,你開車趕來的時候哭了一場,和女友分手了?”
“這是怎麼看出來的”範寧這下有點愣住,什麼反客為主?明明是自己預感不太好,準備試著確認一下對方的情緒來著,“.不是,沒有這麼誇張啊,隻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上頭而已完了,我剛剛闖了紅燈沒有?”
“你先彆急。”若依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好笑,“我知道你,你應該不會因為單純的物質條件或感情變故就變得鬱鬱不樂。”
“怎麼知道的?”
“之前的感覺。”
“是啊.”範寧語調拖長,“那種憂鬱其實並不是憂鬱,而是欲求,欲求往往有一個比較明確的‘答案’,滿足時則被解答,不滿足時則卷土重來.真正的憂鬱是一種深沉的‘缺失’,不是沒有‘答案’,而是‘思考’本身所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