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仁慈不一定是好事
老者似睡非睡，鬥笠下是蒼白的長發與充滿故事的雙眸。
他像是魚龍湖的守湖人，始終在湖畔。
蘇牧望著老者，目光落在了老者的魚竿之上。他從未見過老者的魚竿提起，也從未見過老者的魚竿落下。
那一根沉入水麵的魚線與湖麵相接處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隨即，蘇牧起身，湊近了老者。
魚簍之中空空如也，連一條小魚也不曾見到。
蘇牧可以確信，老者從未釣上來一條魚。起碼在過往的十日裡，蘇牧從未見過老者釣上來一條魚。
“老人家，你的魚鉤上是不是沒放著餌料？”蘇牧輕笑道。
老者隻是望著那一圈圈蕩開的漣漪，他認真地說道：“魚龍湖裡的魚兒有靈性，便是再好的餌料，也引誘不了我想要的那一尾魚兒。”
“一尾魚兒？”蘇牧打趣道，“魚龍湖裡的魚兒千千萬萬，老人家隻要一尾魚兒，可老人家如何確定你想要的這一尾魚兒會咬鉤？”
老者神秘一笑，說道：“願者上鉤。那一尾魚兒就在魚龍湖中，就在萬千魚兒之中，它若是想，就會咬鉤，隨我離去。”
蘇牧不明白老者的言語，又是說道：“老人家是為了一尾魚兒放棄了整片魚群。可執著於一物，或許終生不可得，繼而遺憾終生。”
陽光落在湖水上，波光落在蘇牧的臉上，額前的發絲微微晃動。蘇牧看著湖水中遊來遊去的魚兒，不知這一尾魚兒與其他千萬尾魚兒又有什麼不同。
老者終於是轉過頭，看著蘇牧。“並非局中人，不明其中意。若是你我易地而處，也許你也會如我這般......執著。”
聞言，蘇牧微微一愣。他再看向湖中的魚兒時便是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世上也不會有兩條相同的魚兒，它與它，他與他，她與她，終究是全然不同的存在。
水中七彩的魚群成群結隊地遊蕩，似春季當中百花齊放的光景。湖麵上泛起的漣漪不知是因魚兒擺尾，還是清風吹拂。
僅是一眼，蘇牧便是挪不開眼，沉醉在其中。
老者的言語在耳邊回響。誠然，每個人的處境不同，所以看待事物的方法也不儘相同。同一片樹葉，有人可被一葉障目，亦是有人可窺見四季輪回的榮枯。
蘇牧起身，整了整衣袍，而後更為莊重行禮。“感謝老人家指點。”
這一次行禮，蘇牧心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敬意。出於禮節，更是出於心中的敬意。
老者輕輕一笑，然後說道：“你很聰慧。”
隨即，老者摘下了鬥笠，露出真容。這是一張慈祥的臉，讓人一瞧便會感到親近。充滿故事的眸子很是澄澈，乾淨的如出生的嬰兒那般。蒼白的長發如一潑飛雪，沒有半分雜色。
一時間，蘇牧覺得眼熟，仿佛覺得曾經在某一處見過眼前的老者，可一時間卻也想不起。
一時間，蘇牧覺得湖中的魚兒也很眼熟，好似以前見過....可世上的魚兒不同，如何會見過？
老者在湖畔坐了很久很久的歲月，如蘇牧這般學著老者垂釣的人多到數不過來，如蘇牧這般與老者交談的人也多到數不過來。
但這些人與蘇牧不同，他們從未領悟到老者言語間的意思。
就在此時，老者收起了魚竿，魚線在湖麵上輕輕拖拽著。
蘇牧錯愕道：“魚兒沒有上鉤，老人家不釣魚了？”他從未見過老者拋竿，也未見過老者收竿，老者永遠比蘇牧來得早，走得晚。
蘇牧是第一次見老者收起魚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