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瑞祥把鋼筆帽扣上時,指節在桌麵上輕輕磕了磕。
第三頁合同的簽字處依舊留著空白,筆尖懸在上方許久,終究還是沒能落下。
辦公室的百葉窗拉到一半,陽光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塊被打碎的鏡子。
“英國合作方那邊已經確認了,下周的發布會流程沒問題。”嚴婉晴推門進來時,手裡拿著份裝訂好的文件,“隻是藝人團隊希望增加媒體專訪環節,我已經讓助理去協調時間了。”
齊瑞祥“嗯”了一聲,視線卻還停留在合同上。
嚴婉晴把文件放在桌角,目光在他眼下的青黑處頓了頓——這已經是他連續第五天帶著濃重的倦意上班了,咖啡杯換了第三隻,煙缸裡的煙蒂堆得像座小山。
“需要我先代簽嗎?”她指了指那份空白的合同,“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室躺會兒。”
齊瑞祥終於抬起頭,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不用。”他拿起鋼筆,這次沒再猶豫,在簽名處落下自己的名字。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力不從心的滯澀。
嚴婉晴沒再多說,轉身準備離開時,卻聽到他突然開口:“晚上有個客戶答謝宴,你陪我一起去。”
宴會廳的水晶燈折射出璀璨的光,香檳塔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金芒。
齊瑞祥端著酒杯穿梭在賓客之間,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
嚴婉晴跟在他身邊,替他擋掉遞來的烈酒,用流利的英語和客戶寒暄。
她能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
介紹項目時,他會突然停頓半秒;碰杯時,手肘會不經意地撞到桌沿;
甚至有次轉身,差點撞翻侍者的托盤——要不是她伸手扶了一把,水晶杯就得在地毯上碎成星星。
送走最後一位客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齊瑞祥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領帶鬆垮地掛在頸間,整個人透著股難以掩飾的疲憊。“去吃點東西?”他問嚴婉晴,聲音裡帶著酒後的沙啞。
街角的中餐廳還亮著暖黃的燈,老板娘端來兩碗熱湯麵時,特意多加了個溏心蛋。
齊瑞祥用筷子把蛋黃戳破,看著橙黃的蛋液在湯裡暈開,突然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有個朋友,”他終於開口,指尖在碗沿上畫著圈,“最近遇到點麻煩。”
嚴婉晴挑起麵條的動作頓了頓,沒抬頭:“嗯?”
“他要照顧一個女孩子,算是……家裡托他照看的。”
齊瑞祥喝了口湯,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那女孩身體不太好,心情也總是鬱鬱寡歡。他本來想著好好陪她治療,可後來……”他頓了頓,喉結滾了滾,“後來兩人睡了。”
湯麵的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開來,帶著蔥花的香氣。
嚴婉晴的筷子在碗裡攪動著,沒接話——她知道這個“朋友”就是齊瑞祥自己,那個“女孩子”自然是顧允希。
上周她去公寓送文件時,看到沙發上搭著件女士針織衫,袖口還沾著根長發,長度和顏色都和顧允希的一模一樣。
“一開始他以為是一時衝動,”
齊瑞祥的聲音越來越低,像在對著湯麵自言自語,
“可後來那女孩又主動找他,一次又一次。他現在搞不清,她到底是因為依賴,還是……”他沒說下去,隻是拿起桌上的白酒,給自己倒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