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來,他習慣了用陰鷙、冷漠、唯命是從的外殼包裹自己,習慣了站在沈承宇身後,用旁觀者的冷漠看待一切罪惡與苦難。
他會執行沈承宇的每一個命令,哪怕是折磨無辜的人,哪怕是助紂為虐,也會強迫自己用“臥底任務”
“大局為重”的理由麻痹內心。可剛才和顧允希獨處的幾分鐘,那些精心構建的“周助理”思維,卻在她清醒而正直的眼神裡,出現了裂痕。
他想起她剛才說的話——“你覺得我很像傻白甜嗎?”語氣裡沒有絲毫妥協,隻有純粹的抗拒與堅守。
在黑岩寨這個道德崩塌、人性扭曲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為了活下去而妥協、背叛、沉淪,可這個被囚禁的女人,卻依舊守著自己的底線,哪怕要承受無儘的折磨,也不願成為幫凶。
蒼鷹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細密的漣漪。
他突然想起自己剛入警隊時的誓言,想起那些為了正義而犧牲的戰友,想起自己潛伏八年的初衷——不是為了苟活,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完成任務,而是為了保護像顧允希這樣堅守正義、無辜被卷入黑暗的人。
這一刻,他暫時忘記了自己是“周助理”,忘記了要偽裝,忘記了要步步為營。他隻是以一個正直的警察、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視角,去審視剛才那個女人。
她蒼白的臉、乾裂的唇、布滿傷痕的手,還有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都在他腦海裡反複浮現,揮之不去。
他甚至開始設想,如果沒有這場臥底任務,如果他是以正常警察的身份遇到顧允希,或許會對她心生敬佩——敬佩她的才華,敬佩她的堅韌,敬佩她在絕境中依舊不願低頭的勇氣。
這種純粹的敬佩,是他潛伏八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早已習慣黑暗的內心。
走廊裡傳來守衛巡邏的腳步聲,蒼鷹猛地回過神來,眼神瞬間恢複了往日的冷漠。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重新代入“周助理”的角色——他不能沉溺於這種情緒,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八年的潛伏就會功虧一簣,不僅救不出顧允希,還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可心裡的漣漪,卻並沒有因為他的刻意壓製而消散。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顧允希的出現,像一顆石子投入了他平靜無波的臥底生活,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任務,重新審視自己堅守的正義。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撫平上麵的褶皺,恢複了平時的一絲不苟。然後,他邁開腳步,朝著沈承宇的房間走去。
一路上,他遇到不少守衛,都恭敬地向他問好,他隻是微微點頭,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個內心波動的人不是他。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顧允希的清醒與正直,像一根刺,紮進了他早已麻木的心裡,讓他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用“偽裝”當借口,漠視眼前的苦難。
走到沈承宇的房間門口,蒼鷹停下腳步,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房間裡傳來沈承宇低沉的聲音。
蒼鷹推開門走進去,看到沈承宇正坐在書桌前,看著一份文件,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慶功宴的準備怎麼樣了?”沈承宇頭也沒抬地問道。
“都準備好了,沈先生。”蒼鷹的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恭敬與冷漠,“各位首領都已經陸續抵達,場地也布置好了,晚上七點準時開始。”
“很好。”沈承宇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興奮,“等慶功宴結束,就讓顧允希加快‘夜鶯項目’的進度,爭取下個月就能投入使用。到時候,金三角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蒼鷹點了點頭:“是,沈先生。”他的心裡卻在冷笑——沈承宇的美夢,很快就要破碎了。
“對了,顧允希那邊怎麼樣了?”沈承宇突然問道,眼神裡帶著一絲警惕,“她有沒有再耍什麼花樣?”
“沒有。”蒼鷹麵不改色地撒謊,“我剛才去送食物,她很配合地吃了,看起來已經想通了,應該不會再拖延實驗進度了。”
沈承宇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告訴她,隻要她好好配合,等‘夜鶯項目’成功了,我不僅放她走,還會給她一筆豐厚的報酬。”
“是,我會轉告她的。”蒼鷹低著頭,掩去眼底的嘲諷。
退出沈承宇的房間後,蒼鷹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的紐扣——那是“周助理”標誌性的習慣,用以維持一絲不苟的偽裝。
可腦海裡,卻反複回放著顧允希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還有她那句帶著嘲諷的反問。
心臟像是被溫水浸泡著,剛才被強行壓製的漣漪,又開始一圈圈擴散開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份複雜的情緒中抽離,直起身,邁開腳步,開始了每晚例行的寨子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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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周助理”,他的步伐沉穩而規整,每一步都踩在石板路的中央,身姿挺拔,眼神冷漠地掃過沿途的一切。
遇到巡邏的守衛,他會微微頷首,用低沉而威嚴的語氣問道:“各處都安排好了?沒有異常吧?”聲音裡沒有絲毫溫度,隻有上位者對下屬的審視與督促。
守衛們立刻挺直身體,恭敬地回答:“周助理放心,都安排好了!寨門口的兩道關卡都有人盯著,山上的狙擊手也到位了,沒有任何異常!”
他們的眼神裡帶著敬畏,甚至不敢與他對視——在他們眼裡,“周助理”是沈承宇最信任的人,陰鷙、狠辣,下手從不留情,是能決定他們生死的存在。
蒼鷹微微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繼續往前走。目光掃過寨子裡張燈結彩的裝飾,紅燈籠的光暈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與周圍的黑暗形成詭異的對比。
作為“周助理”,他看到的是沈承宇即將登頂的野心,是慶功宴前的躁動與狂歡,是手下們臉上貪婪而麻木的笑容。
他會下意識地抬手,整理一下守衛歪斜的衣領,嗬斥幾句偷懶的雜役,用冷漠的姿態維護著寨內的“秩序”——這是他扮演了八年的角色,早已刻進了肌肉記憶。
可與此同時,作為臥底蒼鷹的意識,卻在這具“周助理”的軀殼裡,進行著一場截然不同的勘察。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掃過,實則每一個細節都被精準捕捉。走過寨門口的關卡,“周助理”看到的是荷槍實彈的守衛、嚴密的身份核查流程;
而蒼鷹的視線,卻落在了守衛腰間的鑰匙串,換班時的交接漏洞、以及關卡旁隱蔽的監控死角。
他的手指在口袋裡輕輕敲擊,用隻有自己能懂的節奏,將這些信息默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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