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的那雙有些誇張的大長腿很自然地疊了起來,除了鬢角多出來的白發,看上去還是那麼儒雅,舉手投足之下,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李安然坐在他的斜對麵,倒是沒敢大喇喇同樣翹起二郎腿,而是采取了一種相對讓自己舒服,卻又不顯得緊張的坐姿。
他前世也是做過十多年銷售的,多少也讀過一些心理學書籍。
由於他坐在側麵,布朗想要與他交談,不得不側頭,身體稍微歪斜,這就讓李安然避開了他的正麵,似乎也暗合拳術中避其鋒芒的道理。
“數年不見,你的成長令人咋舌。”不知道是否語帶雙關的布朗稍微打量了一下室內的裝潢,從簡潔大方的布置中,就能看出很多主人的心性。他甚至已經肯定,李安然是一個缺乏溫暖,感情淡泊的人。
“坦率說,財富到了你這樣級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簡單的辦公室。”布朗這話沒有虛言,這個世上他見過的權貴富豪無數,如李安然這樣的不是沒有,也屬於罕見了。
“您也知道我很忙,在很多地方都有辦公室,卻又不常駐。裝潢豪華了純屬浪費,有個桌子能辦公就行。”李安然淡然回答,隻是他不自然地擰動了幾下手指,還是被布朗察覺到了。
老頭當然知道李安然有些緊張的原因,事實上幾乎沒有人會輕鬆麵對他,除非……嗯,被催眠的情況下。
布朗的視線收回來,笑盈盈看著李安然的額頭中心。這個舉動既尊重對方,又可以避免視線對視,使得交談雙方感覺到尷尬。
“彼德會社麾下有個研究所,正在做一項基因編程實驗工作。你是目前會社裡麵僅有的三名探索者之一,所以這次我親自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配合這項實驗。”老頭說話時候已經覺察到了李安然內心的自然抗拒,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
“我知道一般人對基因這種科學前沿的研究工作並不是很了解,多少有些反感或者恐懼,但是請相信我,這是一件有利於世界人民,甚至能決定人類未來的科學研究,意義重大。”
對於基因研究,李安然也隻是聽說過,根本就不甚了解。出於警惕,聽布朗說出這個實驗還要自己配合,心裡已經開始拒絕了。
布朗指尖輕叩真皮沙發扶手,節奏與牆壁上石英鐘的擺針形成微妙共振。
李安然想要說話,腦子裡麵突然一片迷茫,眼睛盯著老人腕間褪色的銀表鏈,發現那纏繞的紋路竟與記憶中母親的麻花辮如出一轍。
這種毫無征兆的聯想讓他後頸泛起涼意,直到布朗醇厚的聲線漫過來:“看著我的領帶夾,對,就是這枚青金石......”
深藍色的石頭在陽關照射下泛著幽光,李安然忽然覺得整個空間開始傾斜扭曲,房間角落中湧出一個旋渦,將他狠狠吸了進去,容不得他半分掙紮。
等他顛三倒四穿過各種黑暗,光明,絢麗……如同萬花筒一般的世界突然消失,隻有他孤零零站在一個巷口,冬雨順著巷口小店的招牌滴落,打濕了他握在手中皺巴巴的報紙。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很快一輛白色的老式救護車停在巷口,從車廂裡跳出兩個男子,其中一個還拿著一副擔架。
一個女護士被攙扶下來,不顧下雨用手虛遮著頭頂,便向巷子裡麵跑去。
李安然摸了一把模糊了視線的雨水,呆呆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渾身泛起雞皮疙瘩來。
海市雲南中路八十七弄,這個讓他至死難忘的地方,到處都有他幼稚的身影和快樂的笑聲。
“媽媽……媽媽……”稚嫩的童音不再虛無,而是實實在在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巷子裡麵兩個漢子抬著擔架一路小跑,護士在旁邊護著,後麵跟著一個中年男子,滿臉的焦急恐懼。
“爸……”李安然驚詫地看著這個中年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微禿的發型,那雙永遠睜不開的眼睛,那副矮小卻極為壯碩的身板……
“爸……”李安然想叫,卻被雨水浸潤了嘴巴,開口未聞聲音,卻是噴出一片水霧。視線轉移中,擔架上那個臉色微泛蠟黃的中年女子,正痛苦地皺眉呻吟……
而後麵的黑暗中奔出的那個跌跌撞撞的小小身影,嘴裡哭喊著“媽媽,媽媽……”
“媽……媽……你怎麼了?”李安然再也無法淡定,朝擔架撲去……
“啪……”一聲脆響,李安然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疼痛,整個人有些天旋地轉。
“啪啪啪……”袁文傑用卷起來的雜誌使勁抽打著男子的臉,“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再不老實交待,我會讓你後悔活在人間的。”
“你旁邊休息一下,看我的。”旁邊的苗坤很是不耐。
小偷穿了官服依舊是賊,哪裡有半點官樣子,連審訊手段也這麼小家子氣。
伸手從旁邊書櫥裡麵拿出一把鐵榔頭,在袁文傑驚詫中找來一本電話黃頁,墊在男人的背上,一錘便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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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咚”地一聲,男子痛苦的張大嘴巴,口中嗬嗬喘著粗氣,卻依舊一言不發。
“謔,有種,你這樣的我最是喜歡了。千萬挺住,我們一樣樣過。”苗坤將錘子和電話黃頁扔給旁邊的警察,示意他們繼續,自個打開帶來的皮箱,將一樣樣工具擺了出來。
“老苗,你這是來做手術啊?”袁文傑探頭看去,居然全是醫院手術室裡的家夥事。
苗坤仔細擺弄著那些零碎,嘴裡回懟,“你懂個屁啊。你知道很多人為什麼會耐疼嗎?那是經過訓練後的結果。舉個例子,生孩子越多的婦女就越不怕疼。為母則剛知道不?生過孩子的婦女都是鋼鐵練成的。”
袁文傑翻翻白眼,“我讀書少,也不是你隨便糊弄的。為母則剛是剛強的剛,不是鋼鐵的鋼。”
苗坤直起身體,盯著袁文傑的眼眸,認真回答:“你小學畢業了沒有?我可是中專生。”
袁文傑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心裡頓時就露了怯。“那……你用錘子彆把人打壞了,我還要口供的。”
苗坤露出森冷的白色牙齒,看著被錘得就要吐血的男人笑了,“這叫活血,血液流動才能加劇人體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