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酒店一樓咖啡廳,頂上的燈光柔和溫馴,均勻地灑在光潔的柚木地板和鋪著雪白台布的圓桌上。
空氣裡浮動著現磨咖啡的醇香、精致點心的甜膩,還有背景裡若有若無的鋼琴小調。衣冠楚楚的男女低聲交談,銀質餐具偶爾碰撞出清脆的細響,一切都浸泡在一種精心維護的、慵懶的秩序裡。
李安然坐在靠窗角落的一張桌子旁。這裡視野開闊,能同時觀察到入口和通往酒店內部的通道,背後是厚實的牆體。
他麵前放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冰水,水麵凝結的水珠沿著杯壁緩慢下滑。
約定的半小時早已過去,古夢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在旋轉門後。
鋼琴曲換了一首又一首,侍者第三次帶著職業性的微笑過來詢問是否需要續水時,李安然隻是極輕微地搖了搖頭。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放在桌下的左手,修剪整齊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周傑坐在斜後方另一張桌子,看似隨意地翻著報紙,眼角餘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咖啡廳的每一個角落,掠過那些看似尋常的客人。
韓小滿則更像一個等待同伴的普通遊客,斜靠在入口附近的裝飾柱旁,手指在褲袋裡,隔著薄薄的布料,感受著格洛克19冰冷的金屬質感。
李安然的目光再次投向入口,旋轉門依舊勻速轉動,送進外麵街道的喧囂和光影,卻唯獨沒有那個他熟悉的身影。
就在他要拿起桌上那個一次性手機再次撥號時……
“哐當!”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異響,猛地從咖啡廳後部靠近廚房通道的方向炸開。緊接著,是金屬罐體在光潔地板上高速滾動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咕嚕嚕嚕”聲。
這聲音極為突兀,瞬間撕裂了咖啡廳裡精心營造的寧靜。
“什麼聲音?”
“怎麼回事?”
靠近裡麵的幾桌客人驚愕地循聲望去。
“嗤……”高壓氣體瘋狂泄漏的尖嘯聲驟然爆發,伴隨著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一股濃稠得如同液態牛奶般的白色煙霧,從一個滾落到咖啡廳中央的銀色金屬罐頂部噴射口狂湧而出。
幾乎是眨眼之間,那翻滾的白色濃煙就吞噬了周圍幾張桌子,帶著刺鼻的、混合著硫磺和某種化學藥品的辛辣惡臭,向整個咖啡廳蔓延。
“咳咳咳……”
“啊……我的眼睛……”
尖叫聲、劇烈的嗆咳聲、桌椅被慌亂撞倒聲……各種雜亂此起彼伏。
距離金屬罐最近的幾個客人痛苦地捂住口鼻,涕淚橫流,劇烈地咳嗽著翻滾在地。稍遠的人則像無頭蒼蠅般驚恐尖叫,本能地向著遠離煙霧的方向瘋狂推擠奔逃。
人群互相衝撞踐踏,杯盤碎裂聲、哭喊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安然,趕緊走人……”周傑的怒吼炸雷,他猛地掀翻麵前的桌子作為臨時掩體,身形竄起,手中的伯萊塔92f瞬間指向煙霧噴湧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韓小滿反應更快,在金屬罐滾動聲響起的第一時間,他的右手閃電般從褲袋抽出,格洛克19槍口抬起,指向煙霧源頭的刹那,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咖啡廳另一側靠近裝飾綠植的陰影裡,一個穿著侍者製服、戴著口罩的身影正借著人群的混亂和煙霧的掩護,悄無聲息地舉起了一支加裝了粗大消音器的黑色手槍。
“噗……噗……噗……”
三聲極其輕微、如同手指快速敲擊厚木板的悶響。
子彈撕裂空氣,帶著尖嘯聲,狠狠穿越混亂奔逃的人群,撲向李安然的方向,卻被周傑豎起的桌麵擋住,激起一團團木屑煙塵。
韓小滿手中的格洛克19已經穩定地指向綠植方向,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帕拉貝魯姆彈頭精準地射向綠植後的陰影。
侍者殺手身上血霧噴射,抖動了幾下,撞翻了綠植,伏地不起。
與此同時,另外幾名“鬼影”隊員也從人群裡麵竄出來。
有人拔槍指向煙霧源頭壓製可能的第二波襲擊者,有人則奮力推開混亂的人群,試圖向李安然靠攏建立防線。
一名隊員在衝向李安然的途中被奔逃的肥胖客人狠狠撞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一顆從煙霧中射出的流彈擦著他的背脊飛過,與裡麵的防彈背心發生劇烈摩擦,帶起一溜火星。
恐慌的人群如同被驚散的羊群,尖叫哭喊著擠向唯一的出口
“咳咳……彆擠……”
“讓開……讓我出去……”
“救命啊……”
旋轉門處瞬間堵成了人牆,幾個體弱的女人和孩子被擠倒在地,發出絕望的哭喊。
李安然在煙霧罐扔進來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躲到桌子下麵,隨即被周傑推倒的實木桌子擋住。桌上那杯冰水,被他潑在衣襟上,捂住了口鼻。
辛辣刺鼻的氣體依舊嗆得他眼前發黑,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