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曾經執掌李家的家主，李重山並非沒動過為女兒、女婿，還有早夭小外孫報仇的念頭。可那些念頭，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裡，被現實一點點碾碎，經過反複權衡，他最終還是無奈放棄。
畢竟他太清楚，以李家現有的實力與底蘊，即便孤注一擲和孫家死拚，或許能濺起些水花，可結局注定是李家被徹底碾滅。
這不是怯懦，而是在殘酷現實前，不得不吞下的苦果。
首先，世俗界孫家的實力和底蘊，單論世俗界孫家的底蘊，就已和李家不相上下，細究起來，甚至還要壓李家一頭。
更何況，世俗孫家背後，還穩穩站著武道孫家這尊龐然大物。
雖說世俗孫家自身武者底蘊不算深厚，可好歹掛著武道孫家分支的名號，更是武道孫家紮根世俗、斂取財富的“錢袋子”。
武道孫家絕不會坐視世俗孫家被滅，哪怕打心底瞧不上這小小的分支，可隻要斂財的需求還在，他們就一定會選準時機出手，護住這個“搖錢樹”家族。
再加上，世俗孫家身前站著的再加上葉家、陳家，還有如今依附孫家的邢家這類“忠犬”勢力，以李家當前的實力，根本無力抗衡。
大女兒與女婿的離世，讓李家元氣大傷。好不容易留存的這點底蘊，是李家未來平穩發展的根基，得用來護佑家族延續，為長遠計。
若他一時衝動，選擇和孫家玉石俱焚，先不論李家最終會落得何等慘狀，單是家族內部的族老會，也絕不可能支持這種玉石俱焚的瘋狂之舉。
正因看透這絕望的現實，滿心無力的李重山，才毅然卸下家主重擔，將李家交到李星宇手中，自己則隱於幕後，被困在無儘的自責與愧疚深淵裡，日日備受煎熬。
曾經，他以為餘生會在這樣的自我懲罰中黯淡收尾，可今日，當看到張明明，那個最疼愛的大女兒留下的獨苗，歲月蒙塵的心，猛地被撕開一道光。
李重山打心底盼著，這孩子能躲開家族仇恨的漩渦，安安穩穩過一生，彆重蹈上一輩的苦難。
可當張明明擲地有聲的話語入耳，李重山胸腔裡，那團沉寂多年的熱血，竟像被春風拂過的凍土，漸漸有了複蘇的跡象，連帶著整個人都泛起久違的朝氣，仿佛時光倒流，自己也回到了敢打敢拚的年少。
望著眼前目光灼灼的外孫，他喉頭滾動，喟歎出聲：“好孩子……是外公老啦，差點把熱血都埋進黃土咯！”
良久，李重山望著張明明的眼神，交織著欣慰、期許與一絲難以言說的愧疚，緩緩抬手，緊緊握住外孫的手，那雙手曆經歲月滄桑，此刻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說得對，憑你展露的武道天賦，還有當下的實力，要在這次武道大會上拔得頭籌，應當是水到渠成。”
“既然你鐵了心要報仇，外公便不多加阻攔。但你得記住，往後無論遇到何種風浪，李家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外公年歲雖長，可當年的仇恨，半分都沒消散！從前沒能護住你父母，這一回，哪怕拚上整個李家，外公拚上這把老骨頭，也得護你周全！”
李老爺子這話咬得極重，眼眶泛起淡淡紅意，滿是皺紋的臉因激動微微發燙，那是藏了半生的愧疚與執念，終於尋到出口的滾燙。
張明明望著外公，嘴角浮起會心笑意。
這一幕，早在他心底預演過無數次：李家不再是阻礙，而是並肩的後盾。
他本就沒想過借李家勢力兜底，卻深知家族若拖後腿，複仇之路必將荊棘滿途。
此刻李重山的承諾，像把鑰匙，輕輕叩開所有潛在枷鎖。
況且當年的事，李老爺子畢竟是親身經曆者，從李老爺子這兒，能更清晰梳理出當年參與迫害的人都有誰。這般一來，後續複仇計劃，便能打磨得更縝密，推進也會更順暢。
李老爺子凝視張明明的目光，像能穿透人心。他瞧出外孫的心思，抬手輕輕撫了撫張明明的發，動作裡裹著化不開的慈愛：
“孩子，外公懂你的想法，不想讓李家再卷入這灘渾水。可你得明白，當年被孫家害死的，一個是我親閨女，一個是我疼愛的女婿，外公心裡，同樣埋著刻骨的恨啊！”
“你甭操心李家處境，雖說如今沒了當年風光，可幾百年攢下的底蘊，哪是輕易能被擊垮的！”李老爺子說這話時，眼角皺紋都透著不服輸的勁兒，像在跟歲月叫板。
張明明聽著，淺笑著點頭，這算是應下了外公的期許。
一老一少就這麼絮絮聊著，從家族過往談到複仇前路，直到日頭偏西快兩點，李重山才牽著張明明的手，慢悠悠踏出書房。
原本定在正午的生日宴，因老爺子遲遲未現身，硬生生延後到晚上。
待李星宇把這消息說與他聽，李老爺子大手一揮，嗓門敞亮：“今年壽宴不辦了，有更要緊的事得做！”
李星宇聽得一怔，剛要開口勸阻，迎上老爺子那既堅定又隱隱帶了威懾的目光，到嘴邊的話瞬間咽回，乖乖抿緊了嘴。
待踏出大廳，他卻忍不住回頭，狠狠剜了張明明一眼，那眼神裡，有探究，有不滿，像藏著無數未解的暗流。
張明明敏銳捕捉到這道目光，眉心微蹙，心底泛起一絲惑意：這位舅舅，怎麼突然這般反常？
畢竟，論起親緣，李星宇是母親李星蔓的親弟弟，按說該是最該親近的長輩。
老話說，“娘親有舅”，按常理，母親的兄弟該是最親的長輩。
張明明暗自思忖：若真如謝鴻飛所言，李家人對當年之事滿心愧疚，自己回歸時，舅舅李星宇理應熱情相待，把這些年虧欠的親近一股腦補上。
可現實裡，李星宇的態度卻如寒冬臘月的風，冷淡得刺骨，甚至隱隱透著疏遠，像一道無形的牆，橫在甥舅之間。
這讓張明明滿心費解：舅舅為何這般？是有難言之隱，還是當年的事藏著更深的糾葛？
儘管滿心疑惑，張明明麵上仍不動聲色，迎著李星宇的目光，淡淡一笑、輕輕點頭，算是跟李星宇打過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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